我握紧手中柴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起鱼鳞般的波纹。
汴河水面飘来浓重的桐油味，三十步外的货船正被火舌舔舐，船尾"永丰号"的旗幡在烈焰中蜷曲成灰。
"小崽子滚开！
"独眼壮汉的鬼头刀劈碎我藏身的木箱，木屑纷飞间瞥见船舱里蜷缩的身影——张掌柜六岁的女儿还在里面。
鞋底蹬着潮湿的船板滑出三尺，柴刀贴着水面划出半弧。
这是义父教的第一式"浪起微澜"，刀锋过处，捆扎货物的麻绳应声而断。
燃烧的货箱坠入汴河，腾起的水雾暂时隔开追兵。
"有点意思。
"独眼汉子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青面獠牙的刺青。
鬼头刀突然变招，不再是漕帮常见的劈砍路数，倒像沙场骑兵的突刺技法。
刀尖穿过水雾首取咽喉，我甚至能看清刃口暗红的血槽。
后背撞上滚烫的船舷，炙痛反倒让头脑清醒。
第二式"叠浪千堆"自然流转，柴刀在身前织出七重刀网。
金铁交鸣声中，鬼头刀竟被震得脱手飞出，噗嗤一声扎进燃烧的桅杆。
独眼汉子突然狞笑，从后腰摸出个黑陶罐猛掷过来。
陶罐在半空炸开，绿色火焰如鬼魅般附着在船帆上——是西域猛火油！
热浪灼得眼角生疼，却听见舱底传来细微的呜咽。
咬牙冲进火场时，怀里的《水经注》抄本突然掉落，书页在烈焰中蜷曲成灰，露出夹层里半片青铜物件。
来不及细看，抱起女童从舷窗跃入汴河。
入水刹那，头顶传来木材爆裂的巨响。
燃烧的船帆飘落河面，将漆黑的水域照得通明。
五丈外的浮尸随波起伏，惨白的面容朝向我这边——他们脚上穿着禁军特制的牛皮战靴，金线绣的云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二三更天的汴河本该寂静，此刻却翻滚着血色。
我拖着女童游向芦苇荡，身后传来漕帮特有的鹧鸪哨声——三长两短，这是赶尽杀绝的指令。
"阿囡闭气。
"我把女童塞进腐烂的船骸，反手将柴刀咬在齿间。
水面泛起细密的气泡，五个黑影呈扇形包抄而来。
他们手中的分水刺泛着幽蓝，显然是淬了毒。
第一人破水而出的瞬间，我蹬着河底淤泥斜蹿而上。
柴刀划过月弧，刀背重重拍在那人太阳穴上。
尸体栽倒时搅起浑浊的泥沙，正好遮蔽另外西人的视线。
第二柄分水刺贴着肋下擦过，冰凉的触感激得浑身汗毛倒竖。
拧腰旋身时，刀柄尾端的铜箍突然崩裂，半枚虎符掉落在脚边。
追兵们的动作突然凝滞，仿佛见到什么骇人之物。
这个机会岂能错过。
柴刀贯入第二人胸膛时，剩余三人竟扭头便逃。
他们游动的姿势古怪得像被斩断的蚯蚓，甚至顾不得带走同伴的尸体。
拾起那枚青铜物件，虎符断裂处还沾着凝固的血渍。
借着远处火光细看，"玄甲卫"三个篆字在鳞纹间若隐若现。
义父临终前紧紧攥着的，正是另外半枚。
三怀中的女童突然抽搐，唇色泛着诡异的青紫。
翻开她紧握的小手，掌心赫然印着三点朱砂——是南唐"牵机蛊"！
这种宫廷秘毒发作时如千针钻心，最终会让人蜷缩成团窒息而死。
漕帮绝不会有这种毒物。
我猛然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张掌柜浑身湿透撞开我家柴门。
他左手小指戴着翡翠扳指，这是永丰号大朝奉才有的信物。
"元朗，把这孩子送到..."他塞给我个油布包裹，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后心插着的弩箭刻着蝰蛇纹，箭镞形状却不像中原制式。
此刻怀里的油布包正在发烫。
扯开七层防水绸，里面是半卷《洛神赋图》。
画中宓妃的裙裾本该飘向东南，这里的墨迹却诡异地偏向西北。
我用指甲轻刮绢面，星星点点的金粉簌簌而落——这是掺了磁粉的颜料！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二十余骑玄甲军士举着火把沿河疾驰。
他们胸甲上雕着狴犴兽首，马鞍旁挂着制式相同的连弩。
最前方那人的披风被风吹起，露出内衬上青冥司独有的蛇鳞纹。
女童突然睁眼，瞳孔竟泛起暗金。
她稚嫩的手指蘸着河水，在船板上画出北斗七星。
当最后一颗星辰完成时，芦苇荡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一艘乌篷船悄然浮现。
西船头老叟的蓑衣滴着水，斗笠压得极低。
"十三年前灞桥柳，可还记得？
"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我浑身剧震——这是义父每逢清明祭奠时必念的诗句。
乌篷船顺着暗流飘向黑暗，老叟从舱底取出个檀木匣。
掀开盖子的瞬间，寒芒照亮了女童脖颈处的凤凰胎记。
匣中躺着一柄陌刀，吞口处铸着相同的"玄甲卫"铭文。
"你救的不是商贾之女。
"老叟掀开斗笠，左脸布满火烧的疤痕，"永丰号昨夜运的根本不是丝绸，而是..."他突然噤声，船底传来利器刮擦木板的声响。
河面炸开数道水柱，八条铁索从不同方向缠住船身。
戴着青铜面具的武士踏浪而来，他们手中的链刃嗡嗡作响，刃口竟是用大食乌兹钢锻造的。
陌刀入手刹那，熟悉的重量唤醒肌肉记忆。
义父曾在雪夜教我最后一式"沧海龙吟"，当时他说这招出鞘必见血。
刀锋斩断铁索的瞬间，我忽然明白那些浮尸为何都穿着禁军靴子——他们根本不是大梁的兵。
五链刃武士的尸首沉入河底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乌篷船泊在废弃的漕运码头，青石板缝里钻出带血的泡沫。
老叟将陌刀重新封入木匣，疤痕在晨光中愈发狰狞。
"带着凤雏去太行山。
"他抛来枚鱼形玉珏，"遇到袖口绣火云纹的人，出示这个。
"女童腕间的银铃忽然无风自响，码头阴影里闪过数道寒光。
我把玉珏塞进虎符裂缝，两者严丝合缝地嵌成整块。
阴阳鱼在晨光中缓缓转动，机关锁扣的咔嗒声惊起一群白鹭。
远处城墙传来晨钟，今日是中元节，汴梁城门会比平日早开半个时辰。
背起仍在昏睡的女童时，怀中的《洛神赋图》突然发烫。
残卷上的星斗竟自行移位，在天狼星方位聚成箭头模样。
这分明是军用堪舆图的标记方式，指向的正是昨日焚毁的永丰号货舱位置。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我最后回望燃烧的汴河。
水面上漂浮的禁军尸体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黥面的皮肤——是契丹人的刺青！
他们耳后都烙着狼头印记，与三年前幽州战役的俘虏一模一样。
朱雀大街上开始传来货郎的叫卖声，而我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汴河水面飘来浓重的桐油味，三十步外的货船正被火舌舔舐，船尾"永丰号"的旗幡在烈焰中蜷曲成灰。
"小崽子滚开！
"独眼壮汉的鬼头刀劈碎我藏身的木箱，木屑纷飞间瞥见船舱里蜷缩的身影——张掌柜六岁的女儿还在里面。
鞋底蹬着潮湿的船板滑出三尺，柴刀贴着水面划出半弧。
这是义父教的第一式"浪起微澜"，刀锋过处，捆扎货物的麻绳应声而断。
燃烧的货箱坠入汴河，腾起的水雾暂时隔开追兵。
"有点意思。
"独眼汉子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青面獠牙的刺青。
鬼头刀突然变招，不再是漕帮常见的劈砍路数，倒像沙场骑兵的突刺技法。
刀尖穿过水雾首取咽喉，我甚至能看清刃口暗红的血槽。
后背撞上滚烫的船舷，炙痛反倒让头脑清醒。
第二式"叠浪千堆"自然流转，柴刀在身前织出七重刀网。
金铁交鸣声中，鬼头刀竟被震得脱手飞出，噗嗤一声扎进燃烧的桅杆。
独眼汉子突然狞笑，从后腰摸出个黑陶罐猛掷过来。
陶罐在半空炸开，绿色火焰如鬼魅般附着在船帆上——是西域猛火油！
热浪灼得眼角生疼，却听见舱底传来细微的呜咽。
咬牙冲进火场时，怀里的《水经注》抄本突然掉落，书页在烈焰中蜷曲成灰，露出夹层里半片青铜物件。
来不及细看，抱起女童从舷窗跃入汴河。
入水刹那，头顶传来木材爆裂的巨响。
燃烧的船帆飘落河面，将漆黑的水域照得通明。
五丈外的浮尸随波起伏，惨白的面容朝向我这边——他们脚上穿着禁军特制的牛皮战靴，金线绣的云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二三更天的汴河本该寂静，此刻却翻滚着血色。
我拖着女童游向芦苇荡，身后传来漕帮特有的鹧鸪哨声——三长两短，这是赶尽杀绝的指令。
"阿囡闭气。
"我把女童塞进腐烂的船骸，反手将柴刀咬在齿间。
水面泛起细密的气泡，五个黑影呈扇形包抄而来。
他们手中的分水刺泛着幽蓝，显然是淬了毒。
第一人破水而出的瞬间，我蹬着河底淤泥斜蹿而上。
柴刀划过月弧，刀背重重拍在那人太阳穴上。
尸体栽倒时搅起浑浊的泥沙，正好遮蔽另外西人的视线。
第二柄分水刺贴着肋下擦过，冰凉的触感激得浑身汗毛倒竖。
拧腰旋身时，刀柄尾端的铜箍突然崩裂，半枚虎符掉落在脚边。
追兵们的动作突然凝滞，仿佛见到什么骇人之物。
这个机会岂能错过。
柴刀贯入第二人胸膛时，剩余三人竟扭头便逃。
他们游动的姿势古怪得像被斩断的蚯蚓，甚至顾不得带走同伴的尸体。
拾起那枚青铜物件，虎符断裂处还沾着凝固的血渍。
借着远处火光细看，"玄甲卫"三个篆字在鳞纹间若隐若现。
义父临终前紧紧攥着的，正是另外半枚。
三怀中的女童突然抽搐，唇色泛着诡异的青紫。
翻开她紧握的小手，掌心赫然印着三点朱砂——是南唐"牵机蛊"！
这种宫廷秘毒发作时如千针钻心，最终会让人蜷缩成团窒息而死。
漕帮绝不会有这种毒物。
我猛然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张掌柜浑身湿透撞开我家柴门。
他左手小指戴着翡翠扳指，这是永丰号大朝奉才有的信物。
"元朗，把这孩子送到..."他塞给我个油布包裹，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后心插着的弩箭刻着蝰蛇纹，箭镞形状却不像中原制式。
此刻怀里的油布包正在发烫。
扯开七层防水绸，里面是半卷《洛神赋图》。
画中宓妃的裙裾本该飘向东南，这里的墨迹却诡异地偏向西北。
我用指甲轻刮绢面，星星点点的金粉簌簌而落——这是掺了磁粉的颜料！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二十余骑玄甲军士举着火把沿河疾驰。
他们胸甲上雕着狴犴兽首，马鞍旁挂着制式相同的连弩。
最前方那人的披风被风吹起，露出内衬上青冥司独有的蛇鳞纹。
女童突然睁眼，瞳孔竟泛起暗金。
她稚嫩的手指蘸着河水，在船板上画出北斗七星。
当最后一颗星辰完成时，芦苇荡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一艘乌篷船悄然浮现。
西船头老叟的蓑衣滴着水，斗笠压得极低。
"十三年前灞桥柳，可还记得？
"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我浑身剧震——这是义父每逢清明祭奠时必念的诗句。
乌篷船顺着暗流飘向黑暗，老叟从舱底取出个檀木匣。
掀开盖子的瞬间，寒芒照亮了女童脖颈处的凤凰胎记。
匣中躺着一柄陌刀，吞口处铸着相同的"玄甲卫"铭文。
"你救的不是商贾之女。
"老叟掀开斗笠，左脸布满火烧的疤痕，"永丰号昨夜运的根本不是丝绸，而是..."他突然噤声，船底传来利器刮擦木板的声响。
河面炸开数道水柱，八条铁索从不同方向缠住船身。
戴着青铜面具的武士踏浪而来，他们手中的链刃嗡嗡作响，刃口竟是用大食乌兹钢锻造的。
陌刀入手刹那，熟悉的重量唤醒肌肉记忆。
义父曾在雪夜教我最后一式"沧海龙吟"，当时他说这招出鞘必见血。
刀锋斩断铁索的瞬间，我忽然明白那些浮尸为何都穿着禁军靴子——他们根本不是大梁的兵。
五链刃武士的尸首沉入河底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乌篷船泊在废弃的漕运码头，青石板缝里钻出带血的泡沫。
老叟将陌刀重新封入木匣，疤痕在晨光中愈发狰狞。
"带着凤雏去太行山。
"他抛来枚鱼形玉珏，"遇到袖口绣火云纹的人，出示这个。
"女童腕间的银铃忽然无风自响，码头阴影里闪过数道寒光。
我把玉珏塞进虎符裂缝，两者严丝合缝地嵌成整块。
阴阳鱼在晨光中缓缓转动，机关锁扣的咔嗒声惊起一群白鹭。
远处城墙传来晨钟，今日是中元节，汴梁城门会比平日早开半个时辰。
背起仍在昏睡的女童时，怀中的《洛神赋图》突然发烫。
残卷上的星斗竟自行移位，在天狼星方位聚成箭头模样。
这分明是军用堪舆图的标记方式，指向的正是昨日焚毁的永丰号货舱位置。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我最后回望燃烧的汴河。
水面上漂浮的禁军尸体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黥面的皮肤——是契丹人的刺青！
他们耳后都烙着狼头印记，与三年前幽州战役的俘虏一模一样。
朱雀大街上开始传来货郎的叫卖声，而我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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