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猛地一黑,又瞬间被一片刺目的、带着铁锈味的昏黄灯光取代。
喉咙里火烧火燎,吸进去的空气滚烫浑浊,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冷却液和某种金属被高温炙烤后特有的焦糊气息。
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肺管子针扎似的疼。
意识像是从冰冷的泥沼里被猛地拽出,沉重又粘稠。
视线艰难地聚焦,扫过布满油污的水泥地面,旁边是沾满黑乎乎油渍的工具箱,上面放着一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铝制饭盒。
头顶,巨大的行车吊着沉重的钢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滑过布满蛛网般管道的低矮顶棚。
这是……红星机械厂?
第三锅炉车间?
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破露出线头的深蓝色劳动布工装。
手掌粗糙,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泥。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1983年!
那个如同烧红烙印般刻在我灵魂深处的年份!
“向阳!
林向阳!”
一个嘶哑、带着浓重痰音和急切的声音穿透了机器的轰鸣,像一把钝刀子割开了车间的喧嚣。
一只同样布满老茧、关节粗大变形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拍在我肩膀上。
我触电般抬起头。
一张脸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那脸上沟壑纵横,像被岁月和风霜犁过无数次,深刻的皱纹里嵌着洗不掉的煤灰和金属粉末。
皮肤是长期在高温和粉尘环境下劳作特有的暗红粗糙。
眼睛浑浊,布满了疲惫的血丝,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焦灼。
我的父亲,林建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前世的记忆碎片,带着锅炉爆炸时撕裂一切的巨响、灼人的气浪、父亲被冲击波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的身影、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母亲瞬间坍塌的哭嚎、那张最终没能递出去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所有画面混合着绝望与悔恨的洪流,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爸……”我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块堵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目光死死锁住父亲头顶那顶洗得发灰、印着模糊“红星机械厂”字样的棉质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