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脚踝肿得更厉害了，每走一步都像有根针在扎骨头，左脚掌的血泡早磨破了，粗布裹脚渗着血，黏在皮肤上又凉又疼。
可当他看到坊市大门前那两个穿灰甲的守卫时，眼里还是迸出了点光——只要进了坊市，那些拦路抢劫的散修，总该不敢明目张胆动手了。
坊市的大门很宽，能容两匹马并排走，门口的守卫握着铁矛，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个进出的人。
林七缩了缩脖子，把怀里的赤血芝往更深处按了按，又扯了扯破了角的短褐，尽量把身上的伤口遮住。
他跟着几个挑着货担的小贩，慢慢挪到门口。
“站住。”
左边的守卫突然开口，铁矛的矛头往他面前送了送，“从哪儿来的？
怀里藏的什么？”
林七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声音放得又轻又怯：“大、大人，我从青阳村来，刚从黑风岭采了点草药，想进坊市换点粗粮。”
他故意把“草药”两个字说得重了些，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采药人。
守卫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他沾着泥和血的裤腿上，眉头皱了皱：“黑风岭？
最近那边不太平，你命倒是大。”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林七怀里鼓起来的地方，“怀里是什么？
拿出来看看。”
林七的手心瞬间冒了汗。
赤血芝要是被守卫看到，说不定会被当成“私藏灵草”没收，甚至还会追问来源。
他攥了攥衣襟，正想找借口搪塞，旁边突然传来个粗嗓门：“刘哥，别跟这穷小子浪费时间了，他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野草罢了，耽误咱们交班。”
说话的是右边的守卫，他靠在门框上，眼神懒洋洋的，显然没把林七放在眼里。
左边的守卫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这小子穿得破破烂烂，浑身是伤，看起来就不像能藏宝贝的样子。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别在这儿挡道。”
林七松了口气，连忙道谢，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坊市。
刚一进大门，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药味和烟火气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比他在村里闻到的任何气味都要热闹。
坊市的街道是用青石板铺的，虽然有些地方裂了缝，却比黑风岭的碎石路好走太多。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子，有卖粮食的、卖布匹的、卖农具的，还有些摊子前挂着“灵草法器残片”的牌子，显然是给修士准备的。
林七的眼睛有点不够用，却不敢多看——他知道自己身上没几个铜板，怀里的赤血芝才是最重要的。
他记得村里有人说过，青石坊市里有两家药铺收灵草，一家叫“百草堂”，在坊市东头，据说价格公道；另一家叫“回春阁”，在西头，听说经常压价，还喜欢欺负没修为的凡人。
他辨了辨方向，朝着东头走去。
街道上的人很多，有穿着粗布衣服的凡人，也有穿着修士袍的练气修士。
那些修士大多昂首挺胸，眼神里带着傲气，路过凡人时都懒得多看一眼，偶尔有灵气波动从他们身上散出来，让林七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他怕再惹上像李三那样的修士。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一家挂着“百草堂”木牌的铺子。
铺子的门脸很宽，门口摆着两个大药筐，里面装满了各种草药，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着客人。
林七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怀里的赤血芝，慢慢走了过去。
“这位小哥，是来卖草药还是抓药？”
伙计脸上堆着笑，可当他看到林七破破烂烂的衣服和满身的伤时，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嫌弃。
林七咬了咬嘴唇，声音有点发颤：“我、我来卖灵草……是、是赤血芝。”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赤血芝，解开粗布帕子，露出了那株通红的芝。
伙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凑了过来，拿起赤血芝仔细看了看。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赤血芝品相不错，根须完整，灵气也足，确实是好东西。”
林七心里一喜，连忙问：“那、那能换多少灵石？”
他记得老药农说过，一株赤血芝能换半块下品灵石，要是品相好，说不定能多换点。
伙计放下赤血芝，脸上的笑淡了些：“小哥，这赤血芝虽然品相不错，可毕竟是低阶灵草，值不了太多。
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个铜板，怎么样？”
“二十个铜板？”
林七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不对啊，我听人说，一株赤血芝能换半块下品灵石，半块下品灵石不是能换一百个铜板吗？
你怎么只给我二十个？”
他虽然没见过灵石，却听村里的人说过，下品灵石是修仙界的通用货币，一块下品灵石能换两百个铜板，半块就是一百个。
这伙计只给二十个，明显是在坑他。
伙计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小哥，话可不能乱说。
你这赤血芝看着好，其实灵气不足，顶多算中下品，能给你二十个铜板就不错了。
你要是不卖，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林七攥紧了拳头，心里又气又急。
他知道这伙计是在欺负他没修为，不懂灵草的价格，可他又没办法——他没见过其他收灵草的地方，也不知道这赤血芝到底值多少。
就在这时，铺子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小王，外面怎么这么吵？”
一个穿着灰色修士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个子不高，留着山羊胡，眼神很亮，身上散着淡淡的灵气波动——是练气一层的修士！
林七的心里一下子紧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掌柜，这小哥来卖赤血芝，我给他二十个铜板，他还嫌少，说能换半块下品灵石。”
伙计连忙上前，对着中年男人躬身说道。
李掌柜的目光落在林七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桌上的赤血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
还想要半块下品灵石？
小子，你知道半块下品灵石意味着什么吗？
那是练气一层修士半个月的修炼资源，你一株破灵草，也敢要这么多？”
林七咬着牙，鼓起勇气说：“可、可我听人说，赤血芝就是这个价……你们不能欺负我没修为，就压我的价。”
“欺负你又怎么样？”
李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冷了，身上的灵气波动突然变强，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林七胸口发闷，“小子，我告诉你，在这青石坊市，我百草堂说这赤血芝值二十个铜板，它就值二十个铜板。
你要么拿着钱走，要么就把赤血芝留下，自己滚蛋——别逼我动手。”
林七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看着李掌柜眼里的凶光，又想起了李三的风刃，心里又怕又恨。
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练气一层的李掌柜，要是硬拼，不仅赤血芝保不住，说不定还会被打伤。
可这赤血芝是他用命换来的，是他唯一能买到《引气诀》的机会。
他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李掌柜，做生意要讲良心，这么欺负一个没修为的孩子，不太好吧？”
林七和李掌柜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老头站在旁边，手里拄着根拐杖，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老药农。
可当李掌柜看到老头时，脸色却变了变，语气也缓和了些：“张老头，这是我百草堂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张老头笑了笑，慢慢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赤血芝看了看：“这赤血芝品相极好，根须没断，灵气也足，就算是在坊市，也能卖到西十个铜板，你给二十个，确实太过分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林七，“孩子，你这赤血芝要是愿意卖，我给你西十个铜板，怎么样？
要是你想换灵石，我也能给你三分之一块下品灵石——虽然少了点，可总比被人坑强。”
林七愣了愣，连忙点头：“我、我换灵石！”
三分之一块下品灵石虽然比半块少，可也比二十个铜板多太多了，足够他买《引气诀》残卷了。
李掌柜的脸色很难看，却没敢多说什么——他知道张老头虽然看起来是个凡人，可据说跟坊市的几个老修士有关系，不好得罪。
他狠狠瞪了林七一眼，转身走进了铺子。
张老头把赤血芝递给林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碎成三分之一大小的下品灵石。
灵石是淡白色的，表面泛着淡淡的灵光，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一股清新的灵气。
林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心翼翼地接过灵石，紧紧攥在手里——这是他第一次摸到灵石，是他修仙路的起点。
“谢谢老爷爷。”
林七对着张老头深深鞠了一躬，心里满是感激。
张老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这修仙路不好走，尤其是你这样没背景、没天赋的，更要小心。
以后再卖灵草，别单独来这种药铺，最好找个有修为的熟人陪着，免得再被人欺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想买《引气诀》残卷，就去坊市西头的旧书摊，找王老头，他那里有，价格也公道，就是别让他看出你是杂灵根，不然他可能会抬价。”
林七连忙记下，又谢了张老头，才小心翼翼地把赤血芝交给张老头，攥着灵石，转身朝着西头走去。
他的心里又激动又忐忑——马上就能买到《引气诀》了，他终于能开始修炼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摆满旧书摊的地方。
每个摊子上都堆着密密麻麻的旧书，有写着凡人文字的，也有写着修士符文的。
林七挨个摊子看过去，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挂着“王记书摊”木牌的摊子。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摊子后面，眯着眼睛打盹。
林七走了过去，轻轻喊了声：“老爷爷，请问您这里有《引气诀》残卷吗？”
王老头睁开眼睛，看了林七一眼，又闭上了：“有是有，要半块下品灵石。”
林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只有三分之一块下品灵石，根本不够。
他咬了咬嘴唇，声音有点发颤：“老爷爷，我、我只有三分之一块下品灵石……能不能、能不能便宜点？”
王老头睁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他攥着灵石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三分之一块？
也行，不过我这《引气诀》残卷缺了最后两页，能不能练成就看你的运气了。”
林七犹豫了一下——缺了两页的残卷，说不定会影响修炼，甚至可能练出问题。
可他现在只有三分之一块下品灵石，要是错过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凑够钱。
“我买。”
他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灵石递了过去。
王老头接过灵石，掂了掂，从摊子底下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扔给了林七：“拿去吧，能不能引气入体，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七连忙接过小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开。
册子的纸页很薄，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一些奇怪的符文，正是《引气诀》的修炼方法。
他翻到最后，果然缺了两页，心里有点失落，可更多的是激动——他终于有了修炼的法门。
他把小册子贴身藏好，又对着王老头道了谢，才转身准备离开坊市。
他知道，坊市虽然安全，可他身上没了灵石，又有了《引气诀》，说不定会被人盯上，还是尽快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开始修炼比较好。
刚走出旧书摊区，林七就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
他心里一紧，脚步加快了些，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修士袍的青年正跟在他身后，眼神里带着贪婪，身上散着淡淡的灵气波动，是练气一层的修士！
林七的心跳瞬间加快，他不敢再回头，拔腿就朝着坊市大门跑去。
他知道，这青年肯定是看到他买了《引气诀》，以为他还有灵石，想抢他的东西。
“小子，站住！”
青年的吼声在身后响起，脚步声紧随其后，速度比林七快了不少，“把你怀里的册子交出来，再把身上的灵石都拿出来，我可以让你走！”
林七不敢停，只拼了命地往前跑。
街道上的人很多，他时不时撞到人，引来一阵骂声，可他顾不上道歉——要是被青年追上，不仅《引气诀》保不住，他的命也可能没了。
他跑过一家家铺子，绕过一个个行人，眼看就要到坊市大门了，身后的青年却越来越近，灵气波动也越来越强。
林七能感觉到，青年的手里己经凝聚起了灵气，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风刃射过来。
就在这时，前面的人群突然乱了起来。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尖叫着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手持铁刀的汉子，像是在追债。
人群一下子散开，挡住了青年的路。
林七抓住这个机会，拼命往前跑，终于冲出了坊市大门。
他不敢回头，朝着青阳村的方向跑去——他知道，村里虽然贫瘠，可至少有他熟悉的地方，能暂时躲一躲。
身后的青年冲破人群，也追了出来，吼声越来越近：“小子，你跑不掉的！
把册子交出来！”
林七的脚越来越沉，右脚踝的疼也越来越厉害，可他不敢停。
他攥着怀里的《引气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开始修炼，一定要在这修仙界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