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校车车祸,受伤十余人,其中一人重度昏迷,需要立即抢救。我正准备手术,
院长却死死拉住我,说要等市领导来才能开始手术。“你只要在这里撑十分钟,
等领导和记者拍完你指挥若定的画面,再去手术,一切都来得及。”“来不及!
”我几乎是在咆哮。然而我还是被迫面对镁光灯,耽误了十二分钟。手术很成功。
但因延误了十二分钟,孩子有可能醒不过来。“是你!就是你害了我儿子!
”小杰的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第1章“林医生!快!
脑部CT出来了,颅内压急速升高,必须立刻手术!”我猛地从一堆伤患中抬起头。
“病人呢?”“平车上!16床那个,校车车祸里伤得最重的孩子!”我拨开人群,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男孩。他的头被纱布缠着,鲜血已经浸透了纱布。
监护仪上,他的心率正在急速下坠,血压快速降低。“准备手术室!通知麻醉科!
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我下达指令,准备随车推着他冲向手术室。这是与死神的赛跑。然而,
一只保养得宜、戴着金表的手,却横在了我的面前,拦住了病床的去路。“小林,等一下。
”我抬起头,看到了我们医院的院长,张敬德。“张院长?”我皱起眉,“病人等不了,
必须马上手术!”张院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孩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我知道。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你现在不能去。”我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你说什么?!
”“小声点!”张院长脸色一沉,指了指急诊大厅门口的方向。“市电视台的记者,
还有周市长,马上就到。”“你是我们医院外科第一刀,是我们的门面。你必须在这里,
在镜头前,展示我们临危不乱的专业素养。”我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展示素养?张院长,这孩子再拖十分钟,就算手术成功了,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你让我为了你的面子工程,拿一个孩子的命去赌?”“注意你的言辞,林默!
”张院长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警告。“这不是我的面子,
是整个医院的荣誉!市里这次准备拨款翻新我们的住院楼,就看这次的表现了!
”“所有轻伤和中度伤员已经处理妥当,就剩这一个了。”“你只要在这里撑十分钟,
等领导和记者拍完你指挥若定的画面,再去手术,一切都来得及。”“来不及!
”我几乎是在咆哮。“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张院长一把攥住我的胳膊。“林默,
你别忘了,你的编制,你科室主任的位子,是谁给你的。““今天这台戏,
你必须给我唱下去!你要是敢现在冲进手术室,后果自负!”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
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权力而扭曲的脸,
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男孩微弱的呼吸。监护仪上的数字,还在一下一下地往下掉。
第2章我是医生,我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不是在镜头前表演的戏子!
就在我准备推开院长的瞬间,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闪光灯亮起,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周市长来了。电视台的摄像机,
那冰冷的镜头已经对准了我们。张院长立刻松开我,脸上重新堆起完美的笑容,迎了上去。
“周市长, 您来了!我们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
所有伤员都得到了最及时的救治!“这位就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神经外科专家,林默医生!
”他把我往前一推,推到了镜头的正中央。闪光灯在我眼前炸开,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能听到市长在说着“辛苦了”“你们是白衣天使”之类的慰问。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被迫站在镁光灯下,对着镜头,对着领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而我身后,
那个叫小杰的男孩,他的生命,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以秒为单位,飞速流逝。
那是我行医生涯中,最漫长,也最耻辱的十分钟。不,确切地说,是十二分钟。
因为领导兴致很高,多讲了两分钟。十二分钟后。我像撞开人群,扑向那张早已冰冷的病床。
“快!手术室!”我推着车,一路狂奔。走廊里的人纷纷避让。
“病人十二分钟前出现瞳孔不等大,光反应迟钝!”“血压60/40,心率45!
”“准备肾上腺素!”手术室的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无影灯亮起,我拿起手术刀,目光落在男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晚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开颅!”我用尽了毕生的冷静和技巧,稳稳地切开头皮,钻开颅骨。清除血肿,止血,
缝合……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我的心却在滴血。这台手术,从技术上来说,是完美的。
但从生命的意义上来说,它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四个小时后,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手术室。门口,张院长和几个科室主任正等着,
旁边还站着几个拿着本子和笔的宣传科干事。看到我出来,张院长立刻迎了上来,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疲惫。“林医生,辛苦了!手术怎么样?”我摘下口罩,看着他,
一字一顿地说:“手术很成功。”他明显松了口气,笑容立刻变得灿烂起来,
对着宣传科的人大手一挥。“听到了吗?手术很成功!立刻写新闻稿!”“张院长,
”我打断了他的意气风发,“我话还没说完。”他愣了一下,看向我。
我平静地补充完了后半句。“手术很成功,但因为送来得太晚,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病人脑部缺氧时间过长,没能苏醒。"”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但……有很大概率,
会成为植物人。”空气瞬间凝固了。张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植物人?
”张院长压低声音,语气里透出危险的气息。“林默,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手术成功,不代表病人能恢复如初。这是医学常识,张院长。”我冷冷地看着他,
“是你,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你的政绩,亲手断送了这孩子醒过来的机会。”“你放肆!
”张院长勃然大怒,但又顾忌着周围的耳目,只能把怒火压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林默,你搞清楚!是你做的手术!现在病人出了问题,你还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我笑了,笑得无比凄凉:“我的责任?我唯一的责任,就是在那十二分钟里,
没有一拳打在你那张虚伪的脸上,然后冲进手术室!”“你……”张院长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林默,你有种。你给我等着。”第3章ICU里,小杰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除了监护仪上平稳的波形,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站在他床边,
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救了他的命,却没能救回他的人生。
就在这时,ICU的门被推开了。一对中年夫妇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们穿着朴素,
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慌。“医生!我儿子,我儿子小杰怎么样了?”他们是小杰的父母。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该怎么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还活着,但可能再也不会对他们笑了?告诉他们,这一切,
本可以避免?而就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是张院长。
他换上了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轻轻拍着那位父亲的肩膀,
用一种沉痛而又充满暗示的语气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林医生是我们的王牌,
但……唉……手术过程中,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意外。
""尤其是……在病人被送到手术室之前,那段宝贵的准备时间里……”他没有明说,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我。小杰的父母,
那两双通红的、充满绝望的眼睛,瞬间聚焦到了我的身上。那眼神,从最初的期盼,
变成了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了滔天的恨意。“是你!”小杰的父亲声音颤抖着,
指着我,“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耽误了时间!”我百口莫辩。“是你!就是你害了我儿子!
”小杰的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
她的指甲在我脸上划出几道***辣的血痕,她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我身上。我没有躲,
也没有还手,就那么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捶打。在那双被悲痛和愤怒填满的眼睛面前,
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够了!”小杰的父亲一把拉开妻子,但他看向我的眼神,
比刀子还要锋利。“医生,”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儿子送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救?
”我喉咙干涩,艰难地点了点头:“是。”“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追问,
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拷问.“院长说,在送手术室前,耽误了时间。那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我在镁光灯下,像个小丑一样,配合着你们敬爱的院长,上演一出谄媚讨好的戏码。
这句话就在我嘴边,但我说不出口。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就是默认。“说话啊!
”小杰的父亲怒吼一声,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儿子!
”“凶手”两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心脏。我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对上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张院长适时地走了上来,拉开了我们。“家属冷静一点,
这里是ICU,病人需要安静。”他义正言辞,然后转向我,
脸上是“痛心疾首”的表情.“林默,你怎么回事?还不快给家属道歉!”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死死地盯着张敬德,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要将他冻结。第4章他赢了。
从他决定牺牲那个孩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为我铺好了这条通往地狱的路。“张院长,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术记录和监控都在,到底有没有延误,谁延误的,
一查便知。”“当然要查!”张院长立刻接口,声音洪亮,
仿佛正义的化身.“我已经让院办封存了所有相关资料,一定会给家属一个交代!“”但是,
林医生,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为了避嫌,也为了让你能冷静一下,你所有的手术都暂停。
“”从现在起,你被停职了。”停职,多么顺理成章的处罚。
我被两名保安“请”出了ICU。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同事们看到我,纷纷低下头,
绕道而行。我成了这座我奋斗了十年的医院里,最不受欢迎的人。第二天,事情就失控了。
《知名外科医生手术失误,
年沦为植物人》《傲慢背后的冷漠:揭秘市一院“第一刀”林默的真面目》各大媒体的头条,
配上我那张在闪光灯下表情僵硬的照片,显得格外刺眼。照片上的我,
看起来冷静得近乎冷酷,与旁边声泪俱下的家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院长深谙舆论之道。
他没有直接指控我,而是通过“知情人士透露”“医院内部消息”等模棱两可的方式,
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傲慢自大、漠视生命、最终导致悲剧的罪人。而那关键的“十二分钟”,
被他巧妙地包装成了“术前准备不足”“判断失误导致的延误”。所有的矛头,
都指向了我一个人。我的手机被打爆了,全是陌生号码的辱骂和诅咒。
我的社交账号被扒了出来,下面是成千上万条不堪入目的评论。“杀人凶手!
”“滚出医疗界!”“这种人不配当医生!”甚至有人扒出了我的家庭住址。我不敢出门,
不敢拉开窗帘。几天后,我收到了医院的正式通知。“经医院纪律委员会调查,
林默医生在对患者小杰的救治过程中,存在重大过失,延误了最佳手术时机,
对患者造成了不可逆的严重伤害。“”经院方决定,给予林默开除处分,
并吊销其医师执业资格。相关材料将移交司法机关。”那张盖着鲜红公章的纸,轻飘飘的,
却像一座大山,压垮了我所有的尊严和未来。我被开除了。我不再是医生了。
我成了一个罪人,一个凶手。而真正的凶手,
此刻正享受着媒体对他“铁面无私、为民做主”的赞誉。
还规划着那笔即将到手的、用一个孩子的未来换来的拨款。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
门铃响了。我以为是来骚扰的记者,没有理会。但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
还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林默!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你还我儿子!”是小杰父亲的声音。他们找上门来了。第5章门外,是整个世界对我的恶意。
门内,是我一个人固守的孤岛。“林默!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小杰父亲的吼声如同擂鼓,一声声砸在我的心上。我死死地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膝盖。
但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砰!”客厅的窗户被一块石头砸碎了,
冷风裹挟着外面的叫骂声,一股脑地灌了进来。“杀人凶手!滚出来!”“赔我儿子的命!
”我浑身一抖,惊恐地抬起头。窗外,不止小杰的父母,还聚集了很多人。有他们的亲戚,
也有一些举着横幅的陌生人。横幅上用触目惊心的红字写着:“无良医生林默,
还我孩子未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的照片,我的住址,我的所有信息,
都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互联网上,供人随意践踏。我成了这场网络狂欢的祭品。“砸!
给我砸了她家!”有人在高喊。紧接着,更多的石头、鸡蛋、烂菜叶,
像雨点一样砸向我的窗户和墙壁。我的家,我唯一的避风港,正在被一点点摧毁。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卧室,反锁上门,躲在床角,颤抖着拨打了报警电话。“喂,110吗?
我家被人围攻了,他们要砸我的家……”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地址?
”“XX小区X栋X单元……”“好的,我们马上出警。”电话挂断了,但我没有丝毫安心。
我抱着膝盖,听着外面越来越疯狂的叫骂声和打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终于传来了警笛声。叫骂声和打砸声渐渐平息了。我听到警察在疏散人群,在调解。
“……大家冷静一下,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合法途径解决……”“合法途径?
我儿子都成植物人了,你跟我说合法途径?就是她!那个叫林默的医生害的!
”“我们已经立案了,正在调查,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公道?等你们的公道,
我儿子就死在医院了!今天我们就要她给个说法!”……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这一切,
心中一片麻木。公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公道吗?警察敲响了我的房门。“林女士,
你在里面吗?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开一下门。”我拖着僵硬的身体,走过去,
打开了那扇反锁的门,然后是外面的大门。门外站着两名警察,楼道里一片狼藉。“林女士,
你还好吗?”年轻的警察看着我苍白的脸,问道。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已经把人劝离了,但他们情绪很激动,守在小区门口不肯走。
”年长的警察皱着眉说,“你这里暂时不安全了,建议你先找个地方住。”找个地方住?
我能去哪里?亲戚朋友早就因为网上的舆论,对我避之不及。酒店?我现在的脸,
恐怕一进大堂就会被人认出来。我无处可去。第6章“林女士,关于你和患者家属的纠纷,
我们已经从医院方面了解了情况。”年长的警察看着我,语气严肃了起来。
“医院认定你负有主要责任,家属也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巨额赔偿。
我们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不是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责任不在我。”“那在谁?”我看着他,很想把张敬德的名字吼出来。但我知道,没用的。
我没有任何证据。手术室外的监控,只拍到我焦急地等待,然后被张院长叫去和领导握手。
那段录像,在张院长的授意下,可以被解读为“术前准备”,也可以被解读为“迎接领导”。
而手术室内的记录,只会显示手术开始的时间,和我力挽狂澜的全过程。唯一能证明真相的,
是张敬德亲口对我说的话,是他攥住我胳膊时那凶狠的力道。但这些,谁会信?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警察公式化地说道,“但在那之前,请你保持冷静,
不要再激化矛盾。”他们走了。我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碎片里映出我狼狈不堪的脸。这就是地狱吗?我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百口莫辩。
我被全世界追杀,无路可逃。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麻木地接起,
以为又是辱骂的电话。“喂?”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压抑着恐惧的、熟悉的女声。
“林……林医生,是我,李晓月。”李晓月?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手术室里,
给我当助手的那个年轻护士。“林医生,你还好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网上的事,
都不是真的!那天,我都看到了!是张院长不让你进手术室的!”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晓月!”我激动地喊出她的名字,
“你愿意为我作证吗?”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
我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充满歉意的声音。“对不起,林医生……我不敢。
我……我只是个合同工,我还有一家人要养。“张院长他……他会毁了我的。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我手里握着手机,那最后一丝希望,
也随之破灭。连唯一的目击者,都因为恐惧而退缩了。我还有什么指望?我瘫坐在地上,
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来,地狱不止一层。
我把自己关在那个破碎的家里,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黑暗中,
那些辱骂和诅咒,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杀人凶手。”“偿命。”我快要疯了。
我甚至想过,从这28楼的窗户跳下去,一了百了。或许,只有我死了,这场闹剧才会结束。
第7章就在我爬上窗台,感受着高空凛冽的寒风时,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书房的角落。
那里,立着一个蒙着白布的画架。那是我的另一个世界。在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之前,
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学插画师。用画笔,将人体内部那些复杂而精妙的结构,
清晰地呈现出来。我的手,不仅能拿起手术刀,也能拿起画笔。当年,
我的导师曾惋惜地说:“林默,你的手太稳了,画画可惜了,你应该去拯救生命。”于是,
我放下了画笔,拿起了手术刀。十年来,我拯救了无数生命,却最终,
被“拯救生命”这件事,推入了深渊。我鬼使神差地从窗台上下来,一步步走向那个画架。
我掀开白布,灰尘在空气中飞扬。画架上,
还留着我多年前未完成的一幅作品——大脑神经元的结构图。我伸出手,
轻轻抚摸着画纸上那些细腻的线条。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像一股暖流,
注入我几近枯竭的心脏。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既然语言无法为我辩白,
那我就用画。既然手术刀无法带来公正,那我就用画笔。我要把那被延误的十二分钟里,
在小杰大脑内部发生的一切,一帧一帧,清清楚楚地画出来!我要让所有人看到,
那十二分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它像一粒火种,
在我死寂的心里,重新点燃了求生的欲望。我冲进储藏室,翻出了我所有的绘画工具。
昂贵的画纸,各色画笔,还有那套我珍藏多年的、专门用于绘制医学解剖图的特殊颜料。
我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拉上窗帘,打开台灯。我调出脑海里,
小杰那张脑部CT片的所有数据。第一幅画。我画下了小杰大脑的正常状态。
粉红色的、饱满的脑组织,清晰的脑回,一切都充满了生命力。我标注了时间:14:00,
伤者送达。第二幅画。画面开始变化。硬膜下,一小片阴影出现,那是最初的血肿。
我画出了受压迫的脑组织,颜色开始变得暗淡。时间:14:03,血肿形成。第三幅画。
血肿在扩大,像一滴墨汁在宣纸上迅速晕开。被压迫的脑组织颜色更深了,
周围开始出现水肿,脑回变得模糊。时间:14:08,颅内压急剧升高。我画得很快,
我的手稳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那些解剖结构,那些病理变化,早已刻在我的脑子里,
我甚至不需要任何参考。第四幅画。这是最关键的一幅。我画出了脑疝形成前的瞬间。
大脑中线已经开始偏移,负责呼吸心跳的脑干,正在被挤向坚硬的颅骨孔。我用刺目的红色,
画出了那些因缺氧而濒临死亡的神经元。时间:14:15,不可逆损伤开始。这,
就是那被偷走的十二分钟。张敬德口中“来得及”的十二分钟。我一幅接着一幅地画,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恐惧。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画笔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我不仅仅是在画画,我是在用一种无人能懂的方式,进行一场迟到的手术。我在解剖真相,
我在向全世界展示,那个隐藏在血肉之下的,最残酷的罪恶。三天三夜。
我画了整整二十幅图。从血肿形成,到脑疝前兆,再到术后虽然血肿被清除,
但大片脑组织已经因缺氧而坏死、软化,变成了无法修复的“豆腐渣”。
这是一个完整的、视觉化的证据链。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比任何监控录像都更直观。
当我画完最后一笔,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看着满地铺开的画作,
它们像一幅沉默的史诗,记录了一场无声的谋杀。我站起身,推开窗。晨光照在我的脸上,
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我没有哭,也没有笑。我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
那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回来的复仇火焰。张敬德,你的末日,到了。
第8章我将二十幅插画用手机高清翻拍,整理成一个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