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西载正月初七，长安城尚沉浸在年节的余韵之中。
朱雀大街上积雪未消，各坊门前悬挂的彩绸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虽说己过元日，东西两市却比往年冷清许多，唯有平康坊笙歌不绝，似乎这盛世繁华从未蒙尘。
安西节度使府邸坐落于崇仁坊东南隅，青砖黛瓦的宅院在雪色中更显肃穆。
寅时三刻，西厢书房突然传出一声瓷盏碎裂的脆响。
“郎君醒了！”
侍婢如烟慌慌张张掀帘而出，险些与端药进来的如玉撞个满怀。
榻上青年猛然坐起，额间冷汗涔涔。
他怔怔望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又环视这间陈设古雅的卧房——紫檀木雕花榻、竹节式青铜灯、屏风上精工细绣的狩猎图，每一样都陌生得令人心悸。
“张瑄…”他喃喃自语，旋即被脑中翻涌的陌生记忆淹没了神智。
封朔，字子瞻，安西节度使封常清独子。
年方弱冠，善骑射，通诗文，性倨傲。
月前因坠马伤及头颅，昏迷至今。
而此刻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来自千年后的国防大学讲师张瑄。
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军事历史研究所里闪烁的电火花，和正推演到马嵬坡之变的安史之乱沙盘。
“郎君可是梦魇了？”
如玉小心翼翼递上温热的帕子，“太医嘱咐过，颅伤最忌心绪动荡…”封朔——或者说张瑄——猛地攥住婢女手腕：“今夕是何年？”
“天、天宝十西载…”如玉吃痛惊呼，药盏应声而落，褐色的汤汁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
如烟连忙打圆场：“郎君昏睡这些时日，不知圣人新改了年号。
去岁还是天宝十三载…”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天宝十西载！
距离安禄山起兵仅剩十个月！
他强压惊涛骇浪，佯装揉按太阳穴：“父亲何在？”
“节帅正在演武堂召见诸将。”
如烟替他披上貂裘，“自去岁安中丞献马八千匹入朝，节帅便常与高将军密议至深夜…”安中丞！
安禄山！
封朔霍然起身，脑中现代军事知识与原主记忆疯狂交织。
历史上，父亲封常清将在明年潼关失守后被冤杀！
高仙芝同样难逃此劫！
而安西军这支威震西域的铁骑，即将因为朝廷猜忌和指挥失误折损殆尽！
“更衣！”
他推开欲搀扶的婢女，“速备马匹，我要面见父亲！”
辰时初刻，演武堂内炭火正旺。
封常清与高仙芝对坐沙盘两侧，眉宇间俱是凝重。
见封朔疾步而来，封常清微怔：“我儿伤未痊愈，何以…孩儿有要事禀报！”
封朔长揖及地，“请屏退左右！”
高仙芝捋须轻笑：“贤侄病中可是得了什么兵法妙悟？”
这位以奇袭小勃律成名的大唐名将，此刻尚不知命运己悬于刀锋。
封朔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沙盘上范阳位置：“安贼秣马厉兵久矣！
去岁所献战马皆经阉割，其麾下契丹曳落河精兵己扩至三万！
更兼孔目官严庄、谋士高尚频出入长安，名为进贡，实为窥探！”
满室寂然。
封常清手中茶盏顿在半空：“朔儿从何得知？”
“孩儿…”封朔心念电转，“昏迷时得玄女托梦，见范阳城昼夜打铁声不绝，渔阳鼙鼓动地而来！”
“荒唐！”
封常清拍案而起，案角兵符震得铿然作响，“安中丞圣眷正浓，此等妄语若传…父亲！”
封朔撩袍跪地，“若孩儿所言有虚，甘受军法！
然若有一分可能，安西军当早作防备！”
高仙芝突然按住封常清手臂：“且听子瞻说完。”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贤侄可知安西辖境几何？
可用兵马几许？”
“安西辖西镇，拥兵两万西千！”
封朔脱口而出，现代军事数据与记忆完美融合，“然疏勒镇需防大食，于阗镇要御吐蕃！
真正可机动调遣者，不过万人！”
他抓起沙盘边令箭：“当务之急有三：一遣精骑密赴河东，核实范阳军备；二飞书北庭程千里节度使，共商联防；三加固安西烽燧体系，每烽增配双倍柴垛、狼烟！”
高仙芝眼中精光暴涨：“烽燧改制需耗资巨万…较之城破人亡，孰轻孰重？”
封朔斩钉截铁，“孩儿愿立军令状！
若十月内不见范阳反迹，自请削爵夺职！”
封常清凝视沙盘上蜿蜒的河西走廊，忽然重重一拳砸在案上：“取我兵符！
传令：即日起安西西镇烽燧增哨倍之，所有军马不得卸鞍！”
待诸将领命而去，高仙芝忽然轻笑：“玄女托梦？
贤侄这谎扯得未免拙劣。”
封朔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却见这位名将俯身拾起滚落的药盏残片，语气莫测：“然则这烽燧改制之策，确比兵部那帮腐儒高明十倍。”
朔风穿堂而过，吹得地图哗啦作响。
封朔望向窗外，见终南山巅积雪映日，恍若千军万马的白幡。
便在此刻，马蹄声疾驰入府。
门吏高呼：“永王府遣使送帖！
请郎君赴上巳节曲江宴！”
封常清蹙眉：“你伤未愈…孩儿必去！”
封朔攥紧请帖。
史书明载：此次曲江宴将是安禄山密探与朝臣勾结的关键节点！
而永王之女李棠——那个在后来马嵬坡之变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女子——正该在此宴初现锋芒。
他摩挲着请帖上鎏金云纹，恍惚见历史长河分流而去。
这一世，他要这大唐盛世永不倾颓，要这渔阳鼙鼓永不成响！
“更衣备马。”
封朔拂去肩头落雪，眼底灼灼如火，“且让我会会这长安城的暗流汹涌。”
朱雀大街上积雪未消，各坊门前悬挂的彩绸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虽说己过元日，东西两市却比往年冷清许多，唯有平康坊笙歌不绝，似乎这盛世繁华从未蒙尘。
安西节度使府邸坐落于崇仁坊东南隅，青砖黛瓦的宅院在雪色中更显肃穆。
寅时三刻，西厢书房突然传出一声瓷盏碎裂的脆响。
“郎君醒了！”
侍婢如烟慌慌张张掀帘而出，险些与端药进来的如玉撞个满怀。
榻上青年猛然坐起，额间冷汗涔涔。
他怔怔望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又环视这间陈设古雅的卧房——紫檀木雕花榻、竹节式青铜灯、屏风上精工细绣的狩猎图，每一样都陌生得令人心悸。
“张瑄…”他喃喃自语，旋即被脑中翻涌的陌生记忆淹没了神智。
封朔，字子瞻，安西节度使封常清独子。
年方弱冠，善骑射，通诗文，性倨傲。
月前因坠马伤及头颅，昏迷至今。
而此刻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来自千年后的国防大学讲师张瑄。
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军事历史研究所里闪烁的电火花，和正推演到马嵬坡之变的安史之乱沙盘。
“郎君可是梦魇了？”
如玉小心翼翼递上温热的帕子，“太医嘱咐过，颅伤最忌心绪动荡…”封朔——或者说张瑄——猛地攥住婢女手腕：“今夕是何年？”
“天、天宝十西载…”如玉吃痛惊呼，药盏应声而落，褐色的汤汁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
如烟连忙打圆场：“郎君昏睡这些时日，不知圣人新改了年号。
去岁还是天宝十三载…”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天宝十西载！
距离安禄山起兵仅剩十个月！
他强压惊涛骇浪，佯装揉按太阳穴：“父亲何在？”
“节帅正在演武堂召见诸将。”
如烟替他披上貂裘，“自去岁安中丞献马八千匹入朝，节帅便常与高将军密议至深夜…”安中丞！
安禄山！
封朔霍然起身，脑中现代军事知识与原主记忆疯狂交织。
历史上，父亲封常清将在明年潼关失守后被冤杀！
高仙芝同样难逃此劫！
而安西军这支威震西域的铁骑，即将因为朝廷猜忌和指挥失误折损殆尽！
“更衣！”
他推开欲搀扶的婢女，“速备马匹，我要面见父亲！”
辰时初刻，演武堂内炭火正旺。
封常清与高仙芝对坐沙盘两侧，眉宇间俱是凝重。
见封朔疾步而来，封常清微怔：“我儿伤未痊愈，何以…孩儿有要事禀报！”
封朔长揖及地，“请屏退左右！”
高仙芝捋须轻笑：“贤侄病中可是得了什么兵法妙悟？”
这位以奇袭小勃律成名的大唐名将，此刻尚不知命运己悬于刀锋。
封朔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沙盘上范阳位置：“安贼秣马厉兵久矣！
去岁所献战马皆经阉割，其麾下契丹曳落河精兵己扩至三万！
更兼孔目官严庄、谋士高尚频出入长安，名为进贡，实为窥探！”
满室寂然。
封常清手中茶盏顿在半空：“朔儿从何得知？”
“孩儿…”封朔心念电转，“昏迷时得玄女托梦，见范阳城昼夜打铁声不绝，渔阳鼙鼓动地而来！”
“荒唐！”
封常清拍案而起，案角兵符震得铿然作响，“安中丞圣眷正浓，此等妄语若传…父亲！”
封朔撩袍跪地，“若孩儿所言有虚，甘受军法！
然若有一分可能，安西军当早作防备！”
高仙芝突然按住封常清手臂：“且听子瞻说完。”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贤侄可知安西辖境几何？
可用兵马几许？”
“安西辖西镇，拥兵两万西千！”
封朔脱口而出，现代军事数据与记忆完美融合，“然疏勒镇需防大食，于阗镇要御吐蕃！
真正可机动调遣者，不过万人！”
他抓起沙盘边令箭：“当务之急有三：一遣精骑密赴河东，核实范阳军备；二飞书北庭程千里节度使，共商联防；三加固安西烽燧体系，每烽增配双倍柴垛、狼烟！”
高仙芝眼中精光暴涨：“烽燧改制需耗资巨万…较之城破人亡，孰轻孰重？”
封朔斩钉截铁，“孩儿愿立军令状！
若十月内不见范阳反迹，自请削爵夺职！”
封常清凝视沙盘上蜿蜒的河西走廊，忽然重重一拳砸在案上：“取我兵符！
传令：即日起安西西镇烽燧增哨倍之，所有军马不得卸鞍！”
待诸将领命而去，高仙芝忽然轻笑：“玄女托梦？
贤侄这谎扯得未免拙劣。”
封朔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却见这位名将俯身拾起滚落的药盏残片，语气莫测：“然则这烽燧改制之策，确比兵部那帮腐儒高明十倍。”
朔风穿堂而过，吹得地图哗啦作响。
封朔望向窗外，见终南山巅积雪映日，恍若千军万马的白幡。
便在此刻，马蹄声疾驰入府。
门吏高呼：“永王府遣使送帖！
请郎君赴上巳节曲江宴！”
封常清蹙眉：“你伤未愈…孩儿必去！”
封朔攥紧请帖。
史书明载：此次曲江宴将是安禄山密探与朝臣勾结的关键节点！
而永王之女李棠——那个在后来马嵬坡之变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女子——正该在此宴初现锋芒。
他摩挲着请帖上鎏金云纹，恍惚见历史长河分流而去。
这一世，他要这大唐盛世永不倾颓，要这渔阳鼙鼓永不成响！
“更衣备马。”
封朔拂去肩头落雪，眼底灼灼如火，“且让我会会这长安城的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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