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照片，大脑一片空白。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专业的赛车场，阳光灿烂，气氛热烈。
照片的主角，除了那辆疾驰的红色法拉利赛车，就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站在观众席的护栏边，手里拿着一杯柠檬茶，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我。
可我什么时候去过赛车场？还被人拍下过这样的照片？
我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却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片段。
我甚至不记得我有过那么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有点发干，扭头看向身边的徐斯年。
他没有看我，目光也落在那张照片上，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怀念和温柔。
“三年前，银石赛道，F1英国大奖赛。”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是我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只要赢了，我就能提前锁定当年的世界冠军。”
我静静地听着，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但那天的比赛，我进行得非常不顺利。”他继续说。
“排位赛成绩不理想，正赛一开始又发生了碰撞，赛车的前翼受损，名次一度掉到十几名开外。”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没希望了。
我的团队在无线电里告诉我，尽力就好，安全第一。
连我自己，都有点想放弃了。”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
“然后，我看到了你。”
我的呼吸一滞。
“就在我进站换胎，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时候，我通过头盔的缝隙，看到了观众席上的你。”
他指了指照片里的我，“你就站在那里，穿着白裙子，喝着柠檬茶，笑得没心没肺。
那天天气很热，赛道上全都是轮胎的焦糊味和引擎的轰鸣声，所有人都很紧张。
只有你，像个误入战场的精灵，轻松又自在。”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潭湖水，要把我吸进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所有的烦躁、沮丧，突然就都消失了。”
他轻轻地笑了，“我当时就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女孩。”
我的脸颊发烫，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然后呢？”我下意识地追问。
“然后，”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我换上了新轮胎，回到了赛道上。
我告诉我的工程师，我要赢。
不是为了冠军，不是为了车队，就是想……赢给那个喝柠檬茶的女孩看。”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我却能想象到当时赛道上的惊心动魄。
一个F1车手，在比赛中分神去关注观众席上的一个女孩，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后来的事情，新闻上都有报道。”他耸了耸肩。
“我超了十二辆车，最后以0.1秒的优势，拿到了那场比赛的冠军。”
我当然不知道这些。
三年前，我还在为毕业设计焦头烂额，F-1对我来说，遥远得就像外太空。
“比赛结束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你。”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遗憾。
“但我被记者和车队工作人员围住了，等我再回到观众席，你已经不见了。”
“后来呢？”
“后来，我让我的团队去找。
他们动用了很多人脉，查了所有票务信息，甚至调了赛场所有的监控录像，但都没有找到你。
你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那张照片，是我团队里一个摄影师无意中拍下的。
他说当时觉得那个画面很美，就按了快门。
这成了我找到你的唯一线索。”
他指着那面挂着照片的墙：“这三年来，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张照片。
我把它挂在我待得最久的地方。
我想，也许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你。”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信息量太大，我需要时间消化。
一个世界冠军，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找了我整整三年？
这情节，比林晓晓编的偶像剧还要离谱。
“所以……”我艰难地开口，“昨天在红绿灯路口，你看到我……”
“对。”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我刚从公司出来，正在等红灯。一抬头，就看到了你的侧脸。
我当时以为自己眼花了。我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真的是你。”
“然后你就撞了上来？”我终于把逻辑理顺了。
“嗯。”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怕绿灯一亮，你又会像三年前一样消失。
情急之下，我……我就踩了油门。”
“那第二下和第三下呢？”我追问。
“第一下撞完，看到你下车，我更紧张了，脑子完全宕机。
绿灯亮了，我下意识地跟着你的车走。
然后……然后就……”他越说声音越小，“就习惯性地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我：“……”
破案了。
敢情这位世界冠军在赛道上是车神，到了情场上，就是个只会“复制粘贴”的菜鸟。
我看着他那张帅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窘迫和懊恼的表情，心里的那点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一大半。
甚至……还有点想笑。
“所以，你找了我三年，就是为了……撞我一下？”我没好气地问。
“当然不是！”他立刻反驳，“我只是想认识你。但我的方式太蠢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向我道歉，态度诚恳极了。
我看着墙上那张巨大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他，心里五味杂陈。
被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惦记了三年，说不窃喜是假的。
但一想到他那堪称灾难现场的搭讪方式，我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下车跟我说话？”我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非要用撞车这么极端的方式？”
他苦笑了一下：“我说了，我当时脑子是懵的。而且……我有点社恐。”
“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社恐？你一个天天面对长枪短炮的世界冠军，跟我说你社恐？”
“是真的。”他很认真地点头，“在赛道上，在镜头前，那都是我的工作，我有我的角色。
但在私底下，我不太会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我喜欢的女孩。”
他说出“我喜欢的女孩”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完了，纪梵希，你要顶不住了。
“那你现在带我来这里，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强装镇定地问。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轻浮的，随便撞人车的疯子。”他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纪梵希，我喜欢你，从三年前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昨天，是我搞砸了。所以今天，我想用一个正式一点的方式，重新跟你认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你好，纪梵希。我叫徐斯年，29岁，职业是……退役赛车手。
很高兴，终于能当面对你说出这句话。”
车库里的灯光很亮，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也照在他清澈的眼眸里。
那只伸向我的手，骨节分明，干净而有力。
就是这只手，曾无数次举起冠军的奖杯。
而现在，这只手正停在我的面前，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我能感觉到，我的理智和情感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
理智告诉我，这太疯狂了，太不真实了。
情感却在叫嚣着，让他等了三年，给他一个机会吧。
最终，情感占了上风。
我缓缓地抬起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而有力。
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力道不大，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你好，徐斯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我叫纪梵希。很高兴……认识你。”
在他握住我手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被他撞了三次车，好像……也不是那么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