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被切割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光中缓缓飞舞,宛如具有生命的微光精灵。
李云浩坐在工作台前,戴着白色棉质手套,手持一把细长的羊毛软刷,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本明代道家典籍上的霉斑。
他的动作极轻、极慢,每一次拂拭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清理灰尘,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他的呼吸绵长而深沉,一呼一吸之间,胸腹微微起伏,若有精通内家拳术的高手在此,定会惊异于这近乎“胎息”的境界。
然而,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格外专注、安静的年轻修复师。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李云浩心中默诵着刚刚修复好的《道德经》章节,意识却仿佛抽离而出,以一种超越视觉的“内观”之法,审视着自身。
在他的“视野”中,体内并非血肉脏器,而是一片幽暗深邃的“宇宙”。
几缕比发丝还细的氤氲之气,正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缓缓流转。
这便是“炁”,道门修炼的根本。
而在“宇宙”中央,有一团微弱却稳定的光芒,如同尚未点燃的星核,那是他苦修多年的“道基”。
末法时代,天地灵机枯竭,这般修炼,进境堪比龟速。
但李云浩早己习惯,他的道,不在于汲取多少外界的“灵气”,而在于“守藏”与“印证”。
“守藏史”,一脉单传,职责并非争霸天下,而是于文明断代之际,为大道留存一缕火种。
他的师父,那位在他大学毕业时悄然出现又悄然仙逝的老人,将这份重任交给了他,也传给了他一种迥异于古代修炼法门的道路——以现代知识体系为薪柴,重新点燃道法之火。
“云浩,还在忙呢?
快六点了。”
同事小刘探头进来,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李云浩收敛心神,将最后一点霉斑清理干净,轻轻合上书页,微笑道:“这就好。
这本《周易参同契阐幽》的虫蛀比较严重,得多花点时间。”
“你可真坐得住,要我早疯了。”
小刘摇摇头,“对了,你晚上点的外卖到了,放前台了。”
“谢谢。”
李云浩脱下工作服和白手套,仔细整理好工作台。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温润平和,属于丢进人海就很难再找出来的那种。
唯有偶尔从镜片后闪过的深邃目光,才暗示着这具平凡躯壳下不凡的内蕴。
走到前台,拿起那份标配的牛肉盖饭外卖盒时,他的手指无意中在一次性竹筷上拂过。
刹那间,一股庞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材质:毛竹,生长于江南某竹海基地,树龄3.2年。
加工:机械化切削,硫化物漂白,残留量0.007%。
结构:纤维束强度,微观裂纹分布……命运:将在1小时12分钟后,被使用者掰开,经历一次性的使命后,归于湿垃圾处理站。
这便是“守藏史”一脉的独特能力——“格物致知”。
并非法术,而是一种将自身灵觉提升到极致后,对事物本质信息的瞬间读取与推演。
小到一根筷子,大到一座建筑,只要他愿意,都能“读取”其蕴含的“数据”。
当然,他极少动用。
在末法时代,这种消耗心神的能力能不用则不用,更重要的是,“知道太多”并非总是好事。
天道贵隐,他知道自己真正的修行,是藏锋于鞘,于这红尘万丈中,默默印证那条前所未有的新道。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开始转动。
就在他提着外卖,走出图书馆大门,融入傍晚下班人流的那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不祥阴冷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从不远处一闪而逝。
李云浩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煞气?
还夹杂着……绝望的业力。
这临州市,何时来了这等人物?”
他抬头望去,只见车水马龙,霓虹初上,一片繁华盛世景象。
那缕异常的气息,早己被人间的烟火气冲得无影无踪。
“但愿……是错觉。”
他低声自语,压下了心中的一丝涟漪,像每一个普通的都市归家人一样,走向地铁站。
但他清楚,那并非错觉。
平静的湖面下,暗流己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