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生活本该是一潭死水,除了刷题,就是等待高考。直到程காய成了我的同桌。
她染着亚麻色的头发,上课睡觉,作业从来不交,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所有人都说,
离她远点,她是个麻烦。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我计划着和她划清界限,互不打扰,
直到我看见她在暴雨天把自己的伞塞给楼下躲雨的流浪猫。
直到她用瘦弱的身体挡在被混混勒索的同学面前。直到那天下午,
她把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推到我面前,
上面的思路比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还要简洁漂亮。我才发现,我的刺猬同桌,
那身尖锐的刺下,藏着最柔软的光。而我,只想成为那个能让她放下防备的人。
1.新同桌是活火山开学第二周,老班抱着座位表,宣布月考后的第一次换座。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我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我叫许舟,
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普通高中生。我的目标很纯粹,考上那所南方的大学,
然后永远离开这儿。所以,一个好的同桌,对我来说很重要。最好是个安静的,不爱说话的,
能一起刷题的。“许舟。”老班的声音响起。我推了推眼镜,站起来。
“你坐到第四组第三个位置去。”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位置旁边,
趴着一个亚麻色的脑袋。程காய。我感觉头皮有点麻。全校都知道程காய,
高二三班的“大姐大”。虽然我从没见她打过架,
但她周围总跟着几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男生。上课睡觉,作业不交,
是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常客。我抱着书和文具,在全班同学看好戏的眼神中,
走到了那个空位上。我把东西轻轻放下,尽量不发出声音。她好像被惊动了,动了动,
抬起头。眼睛里还有刚睡醒的血丝,眼神有点凶。“新来的?”她开口,声音有点哑。
我点点头,没说话。“哦。”她应了一声,又趴了下去,把脸埋在臂弯里,继续睡。
我松了口气。互不打扰,这是最好的状态。我拿出五三,翻到函数那章,开始做题。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旁边的呼吸声很平稳。我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的侧脸很白,
鼻梁很高,不像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坏女孩。只是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很疲惫。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地中海,讲起题来唾沫横飞。“这道题,找个同学来解一下。
”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程காய身上。“程காய,你来。
”全班瞬间安静了。大家都知道,这是老王的“重点关照”环节。
程காய被我用笔戳了戳才醒过来。她站起来,迷茫地看着黑板上的题目。
那是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辅助线都得画好几条。“老师,我不会。”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数学老师的脸拉得老长。“不会?上课不好好听讲,你当然不会!
站到后面去!”程காய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教室后面罚站。她靠着墙,
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了耳朵里。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复杂。说不上是鄙视,
也说不上是同情。只是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一响,
程காய就从后面晃了回来,一屁股坐下。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洗发水味,不是什么名牌,
就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那种。“喂,书呆子。”她突然叫我。我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我。“什么事?”“刚刚那题,借我抄抄。
”她指了指我练习册上那道解析几何。我有点犹豫。给她抄,算不算助纣为虐?“不借?
”她挑了挑眉,眼神有点危险。我看着她,最后还是把练习册推了过去。“谢谢。
”她拿起笔,唰唰唰地开始抄。我注意到,她的字写得居然很好看,是一种很有力量的行楷。
完全不像她的作风。抄完,她把本子还给我。“你这解法,太绕了。”她突然说。我愣住了。
“什么?”“我说,”她指着我的辅助线,“这里,直接连这条线,用向量法,
三步就出来了。你搞这么复杂干嘛?”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脑子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
还真是。用向量法,计算量至少能减少一半。我有点震惊地看着她。她不是说不会吗?
程காய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看什么?我只是懒得上去写。
”说完,她又趴下睡觉了。我看着练习册上她指过的位置,
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小太妹”产生了怀疑。她,好像没那么简单。
2.刺猬的软肋跟程காய当同桌的第一个星期,我过得提心吊胆。
生怕她下一秒就掏出一把刀子,或者把我的书扔出窗外。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戴着耳机听歌。偶尔醒着,就看着窗外发呆。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她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借我的作业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
化学。她什么都抄。抄的时候还很不耐烦,龙飞凤舞的,很多字都看不清。
我问她:“你这样抄,老师看不出来吗?”她说:“老班只要看到我交了,就不会找我麻烦。
”原来是为了应付。我不再多问。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虽然靠得很近,却没有任何交点。
直到那个周五的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男生们在打球,女生们聚在一起聊天。
我不想动,就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看书。程காய也没去玩。她一个人坐在单杠上,晃着腿,
不知道在想什么。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果然,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没多久,
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操场上的人一哄而散,冲回教室。我也赶紧收拾书,往教学楼跑。
跑到一半,我才想起来,我的伞落在教室了。雨越下越大,我被困在了走廊里。
我正想着要不要冲回去,就看到程காய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从雨幕里走了过来。
她没回教室,而是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我以为她要回家。但她走到校门口的保安亭旁边,
停住了。那里有一个纸箱子,里面蜷着一只橘色的小猫。小猫被雨淋得瑟瑟发抖,
叫声很微弱。程காய蹲下身,把伞往猫的方向倾斜。大部分的伞面都遮住了纸箱,
她自己的肩膀却湿了一大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剥开,一点点地喂给小猫。
小猫警惕地闻了闻,然后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程காய就那么蹲着,很有耐心地看着它吃。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她的表情很温柔。那是我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
不是那种不耐烦的,也不是那种嘲讽的。就是纯粹的,温柔。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原来刺猬,也是有软肋的。雨停了。
她把剩下的火腿肠放在纸箱里,才站起身准备离开。一转身,她就看到了我。她愣了一下,
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你看什么?”“我……没带伞。
”我有点结巴。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走了。”她没说借我伞,也没说别的,
就那么撑着伞,自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失落,但又觉得,这才是她。第二天早上。
我到教室的时候,程காய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我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却看到我的桌洞里,放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和我昨天看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伞上面还挂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她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伞,借你。不准弄丢了。
”我拿起那把伞,感觉还有一点点潮气。我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程காய,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这个刺猬,好像也没那么扎人。3.她说,
这题超纲了自从借伞事件之后,我和程காய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我们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她抄我作业的时候,会顺手给我带一瓶AD钙奶。
我看到她上课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会用笔轻轻戳她一下,免得被老师点名。有一次,
班里的体育委员,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故意把篮球往我头上砸。我当时正在想一道题,
没注意。眼看球就要砸到我脸上了。“砰”的一声。程கா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单手就把那个篮球截了下来。她的动作很快,很帅。全班都惊呆了。她把球扔回给那个男生,
眼神冷得像冰。“手滑了?”那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再手滑,我帮你把手掰正。”程காய说完,坐了下来,继续趴下睡觉。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那个体育委员再也没敢找我麻烦。我看着她的后脑勺,
心里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发酵。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老班说,
这次考试要按成绩重新排座位。我有点焦虑。我怕考不好,也怕……考得太好。
如果我考进了年级前十,就会被调到第一排的“学霸区”。那我就不能和程காய当同桌了。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不想离开这个“麻烦”了?
考试那两天,我状态很差。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看旁边的程காய。她还是老样子。拿到卷子,
花十分钟,把选择题和填空题涂满。然后就开始睡觉。后面的大题,一片空白。
我看着她空白的卷子,心里莫名地有点烦躁。她明明……那么聪明。考完最后一门,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程காய伸了个懒腰,问我:“喂,书呆子,对答案不?”我摇摇头。
考得不好,不想对。“切,胆小鬼。”她撇撇嘴,从我桌上抽走了我的草稿纸。她看得很快,
嘴里还念念有词。“嗯,这题对了……这题也对了……哟,最后这道大题,你思路错了。
”我心里一惊。最后那道物理压轴题,我花了半个小时,检查了好几遍,怎么会错?
“不可能。”我说。“怎么不可能?”她拿起笔,在我的草稿纸上飞快地画着受力分析图。
“你看,你这里忽略了一个临界条件。物体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支持力是零,
但你没考虑它脱离轨道的可能性。”她的讲解清晰,逻辑缜密。
比我们的物理老师讲得还要透彻。我看着她画的图,脑子嗡的一声。我真的错了。
而且错得很离谱。“你……你怎么会?”我震惊地看着她。她把草稿纸还给我,
一脸的无所谓。“哦,这题我以前在竞赛书上看过。”“你看竞赛书?”“闲着没事,
随便翻翻。”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我看着她,突然觉得,
我一点都不了解她。她就像一个谜。你以为她是一本白纸,可随便翻开一页,
里面却写满了你看不懂的公式。成绩出来了。我因为那道物理题,扣了十几分,
掉到了年级二十多名。老班宣布座位的时候,我心里很忐忑。“许舟,
你……”老班看了看成绩单,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你这次退步有点大啊。算了,
你暂时还坐原来位置吧。同桌之间,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转头看程காய。她正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在说:“看吧,
被我说中了吧。”我有点不服气。下课后,我找到一道更难的物理题,写在纸上,
推到她面前。“这题,你会吗?”她看了一眼,懒洋洋地说:“会啊。”“那你解给我看。
”“不解。”“为什么?”“因为……”她拖长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
“这题超纲了,对我这种‘差生’来说,太难了。”她的呼吸喷在我耳朵上,热热的,
痒痒的。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4.雨天,便利店,
和一碗泡面自从知道了程காய的“隐藏实力”,我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她。
我发现她上课睡觉,不是因为听不懂。而是因为老师讲的那些,她早就懂了。
有一次我看到她的课本,崭新的,没翻过几页。但在书的最后,夹着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大学物理的公式推导。字迹,是她那熟悉的,带着力量的行楷。
我开始怀疑,她每天抄我作业,是不是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跟我说话。
这个想法让我心跳有点加速。但很快,我就否定了。我想太多了。人家可能只是单纯的懒。
我们之间的关系,依然维持在“同桌”这个安全距离。直到那个周三。那天我值日,
留下来打扫卫生。等我搞完,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大雨。我站在教学楼门口,
看着外面哗啦啦的雨,犯了愁。我没带伞。程காய借我的那把,我早就还给她了。
我正准备冲进雨里,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喂,书呆子。”是程காய。她也背着书包,
站在我旁边。“你也没带伞?”我问。“嗯。”“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着呗。
”她靠着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耳机,开始听歌。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的肚子开始叫了。
从下午四点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咕——”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程காய摘下一只耳机,看了我一眼。“饿了?”我点点头。
“走吧。”她站直身子。“去哪?”“去吃饭。不然你想在这儿饿死?”她没等我回答,
就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顶在头上。“跟上。”说完,她就冲进了雨里。我愣了两秒,
也学着她的样子,用书包顶着头,追了上去。雨很大,我们的鞋子和裤腿很快就湿透了。
程காய带着我,跑到学校对面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便利店里暖气很足。
我们两个像落汤鸡一样,站在门口,有点狼狈。店员看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
“你想吃什么?”程காய问。“都行。”“那就泡面吧。”她走到货架前,
拿了两桶红烧牛肉面。又拿了两根烤肠。付钱的时候,她抢在我前面,把钱递给了店员。
“我请你。”她说。“为什么?”“就当……你帮我写了那么多次作业的报酬。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们撕开泡面,加热水,等着面泡开。
便利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窗外的雨声,显得很遥远。我看着对面的程காய。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饼,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少了平时的张扬,
多了几分柔弱。“程கா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嗯?
”“你为什么……总是不好好考试?”我还是问出了口。她搅动筷子的手停了一下。
“因为没意思。”“什么意思?”“考第一名,又怎么样呢?奖状?老师的表扬?
”她笑了一下,有点自嘲,“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没用。”“那什么对你有用?
”她没有回答我。她掀开泡面盖子,热气腾腾。“吃面吧,要不然坨了。”她把那根烤肠,
放进了我的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我看着碗里的烤肠,心里暖暖的。那一晚,
我们聊了很多。虽然她还是没有告诉我,她到底为什么装成一个“差生”。但我感觉,
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点。雨停了。我们走出便利店。晚上的空气很清新。
“我家往这边走。”她指了指左边。“我家在那边。”我指了指右边。我们在路口分开。
我走出很远,回头看了一眼。她还站在原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到我回头,
她朝我挥了挥手。我也朝她挥了挥手。那一刻,我觉得,高中生活,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5.她的秘密,藏在琴房里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是个灾难。我妈因为我成绩退步,
在饭桌上念叨了我一个小时。“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告诉你许舟,高中不准谈恋爱!
”我扒着饭,不敢吭声。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跟一个“差生”当同桌,故意考砸的吧。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程காய的状态比我还差。她眼下的青色更重了,
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睡觉。我有点担心她。下午放学,
我看到她被老班叫去了办公室。我假装去问题,在办公室门口磨蹭。门没关严,
我听到老班的声音。“程காய,你这次又是年级倒数。你家长会怎么也不来?
”“我妈……她忙。”程காய的声音很低。“再忙家长会也要来啊!
你是不是根本没告诉你家里人?”程காய没说话。“我给你爸打个电话。”“别!
”程காய的声音突然拔高,“别给他打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老班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他……他不管我的。”她小声说。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
老班才叹了口气。“算了,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程காய从办公室出来,
脸色很白。她没看到我,低着头,径直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决定跟踪她。我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很偏僻的小巷。最后,她走进了一栋很破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很黑,声控灯也坏了。我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停在了三楼。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我悄悄地跟了上去。门没有关。我从门缝里,看到了里面的情景。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
堆满了杂物。一个中年妇女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看起来病得很重。“காயகாய,
你回来了。”女人虚弱地说。“妈,我回来了。”程காய放下书包,走到床边,
熟练地帮她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水。“今天学校怎么样?”“挺好的。妈,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老样子。”我站在门口,手脚冰凉。原来,这才是她的秘密。
她不是不想当好学生,她是不能。她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我不敢再看下去,悄悄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脑子里全是程காய那张疲惫的脸,和她妈妈生病的样子。第二天,
我找到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想申请贫困生助学金,你知道流程吗?
”学习委员很惊讶地看着我,“许舟,你家……困难吗?”“不是我。”我说,
“是帮我一个朋友问的。”我从学习委员那里拿了申请表。放学后,我堵住了程கா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