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指尖捻着一枚白棋，迟迟未落，目光落在棋盘对面那抹绯红身影上，
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被佛门清规层层束缚。西方桃支颐而坐，
绯色罗裙铺展如霞，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棋子边缘，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抬眼望向普珠，眼波流转间，尽是洞悉人心的狡黠：“普珠先生，今日怎的这般迟疑？
往日你落子如飞，从不拖泥带水，莫不是怕了我这‘妖女’的手段？”她的声音清脆婉转，
带着几分刻意的魅惑，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自三年前竹林初遇，两人以棋会友，
一年一约，看似云淡风轻的对弈间，尽是针锋相对的拉扯。她知他是天净阁俗家弟子，
是江湖人尊称的“普珠先生”，手持金刚降魔杵，
以无相神功和光明诀镇恶除魔；他却只知她名唤西方桃，武功高强，身份成谜，
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邪气。普珠喉结微动，收回目光，指尖的白棋微微颤抖。方才在谷口，
他无意间撞见西方桃与风流店的人密谈，那句“待掌控普珠，
天道社便唾手可得”如利刃般刺穿了他的伪装。他早已察觉她身份不简单，
却不愿相信这份跨越正邪的牵绊，从一开始便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非是怕，”他开口，
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只是忽然觉得，这棋局如人生，
一步错，步步错，纵是悔悟，也难回头。”西方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轻笑出声：“先生何时也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你我立场不同，本就是殊途，
何来回头之说？”她抬手落子，一枚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中央，“就像这棋，一旦落子，
便再无反悔的余地。”普珠望着那枚黑子，像是看到了自己步步为营的人生。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火光冲天的宫殿，哀嚎遍野的城池，
还有父皇临终前不甘的眼神。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几乎要将他淹没。“你可知，我为何入天净阁修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西方桃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此事，
指尖顿在半空：“江湖传言，先生是为了精进佛法，普渡众生。”“普渡众生？
”普珠自嘲地笑了笑，睁开眼时，眼底的清冷早已被痛楚取代，“我连自己都渡不了，
何谈普渡众生？”他缓缓抬起手，褪去手腕上的佛珠，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当年宫变时留下的印记。“西方桃，你可听过二十年前的阴阳之乱？
”西方桃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二十年前的阴阳之乱，先帝宠信奸人，导致朝纲紊乱，
民不聊生，最终引发战乱，前朝覆灭，数十万百姓死于非命，
那是江湖上无人敢轻易触碰的伤痛。她点头：“略有耳闻，只是不知此事与先生有何干系？
”“干系？”普珠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指尖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我便是那该死的前朝太子——慕容珩。”一句话，如惊雷在山谷中炸响。
西方桃猛地站起身，绯色罗裙无风自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虽早已猜测普珠身份不简单，却从未想过，这个清冷出尘、严守清规的佛门弟子，
竟是前朝遗孤，那个本该在战乱中殒命的太子。“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一向从容的她，此刻竟有些失态。普珠没有看她，目光望向远方的群山，
仿佛穿透了时光的阻隔，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血色残阳。“当年，父皇宠信奸佞，荒废朝政，
我虽为太子，却空有抱负，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朝堂腐败，百姓流离失所，
看着叛军攻破宫门，烧杀抢掠，数十万条人命，皆因我朝的昏庸而丧生。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城破那日，禁军统领拼死护我突围，为了救我，他以身挡箭，死在我面前。
我亲眼看着他的鲜血染红我的衣袍，看着宫中的亲人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后来，
我被天净阁的师父所救，带至山中修行。师父赐我法号‘普珠’，意为‘普度众生，
珠圆玉润’，可我知道，我不配。”他抬手抚摸眉间的朱砂，那是师父为他点下的静心印，
希望他能放下过往，潜心修行，“数十万亡魂在地下哀嚎，他们的死，皆因我慕容家的过错，
我何德何能，能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世上？”西方桃静静地站在原地，
绯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她看着普珠痛苦的侧脸，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绝望，
心中某个角落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一直以为，普珠是高高在上的佛子，不染尘埃，
却不知他的袈裟之下，藏着如此沉重的过往，背负着如此惨烈的罪孽。“我创立天道社，
以治眼疾为名收揽人心，并非为了权势，”普珠终于转头看向她，眼中布满血丝，
“我只是想聚集前朝旧部，打败这腐朽的王朝，为死去的百姓复仇，为慕容家赎罪。
可我越走越远，双手也渐渐沾满了鲜血，我才发现，复仇并不能减轻我的罪孽，
反而让我陷入了更深的深渊。”2他想起白素车递来的密函，想起那些被他利用的人心，
想起自己一步步走向阴谋的中心，心中的悔恨如潮水般蔓延。“他们说，
我用慈悲面孔收揽人心，再用人心铺路，可他们不知，每一次利用别人的信任，
我都如刀割般痛苦。我曾立下不杀生之誓，可如今，我却双手染血，与邪魔无异。
”西方桃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忽然想起往日对弈时，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
想起他为了救自己，不顾腿伤强行运功疗伤，想起他被自己拿刀抵着脖子时，
眼中的担忧远胜恐惧。原来，这个看似清冷的佛子，心中早已为她破了无数次戒。
“你既背负如此罪孽，为何不干脆了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杀了我，或者杀了你自己，或许都能解脱。
”普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若死了，谁来偿还那些罪孽？
谁来保护那些还在受苦的百姓？我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每当我举起刀，
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些亡魂的面孔，他们在看着我，等着我赎罪。”他看向西方桃，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不舍，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情。
“更何况，遇见你之后，我便再也生不起死的念头了。”西方桃的心猛地一跳，
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她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油嘴滑舌，
出家人怎可说出这般话？”“我早已不是纯粹的出家人了，”普珠轻声说道，“自遇见你，
我的禅心便已乱了。我明知你是风流店的西宫宫主，明知你接近我或许另有目的，
却还是忍不住对你动心，忍不住为你破戒，忍不住想护你周全。”他缓缓站起身，
一步步走向她，银发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芒。“我知道，你接近我，或许是为了操控我，
利用天道社达成你的野心。你甚至学会了我的光明诀，布下杀局，等着我一步步踏入。
可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明明是罪孽深重之人，却偏偏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西方桃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一直以为，
自己是掌控棋局的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她便已深陷其中。她接近他，
起初确实是为了利用，可日复一日的相处，一次次的对弈与试探，
让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她哽咽着说道，转过身，
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在痛苦中。我想让你知道，
你不是孤身一人，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你。”普珠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