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雪运粮路，坡险命悬丝
雪下了大半天，早把山道盖得严严实实，分不清哪里是路面，哪里是陡坡。
负责带队的伍长举着一盏马灯走在最前面，昏黄的光只能照亮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后面的人只能踩着前面的脚印，一步一挪地往上爬。
陈武背着半袋粗粮，袋子不算重，却硌得他肩膀生疼——他没找到合适的背具，只能用破麻布裹着袋子，首接扛在肩上，磨得本来就受伤的右臂阵阵发麻。
走了没半个时辰，他的呼吸就开始变得急促，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冰冷的雪粒子，刺得喉咙生疼。
“都快点！
天黑前得把粮草运到前营，要是误了时辰，谁都别想好过！”
伍长回头吼了一声，声音在风雪里打了个折，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陈武咬着牙加快脚步，刚想跟上前面人的步伐，脚下突然一滑——他踩在了一块被雪盖住的冰面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旁边的陡坡倒去。
“小心！”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陈武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见是刚才在帐篷里给他人草药的老兵。
老兵的脸被风雪吹得通红，抓着他胳膊的手却稳得很，硬生生把他拉回了山道上。
“脚底下看清楚！
这坡下面是深沟，掉下去就别想上来了！”
老兵的声音带着点喘，却没忘了叮嘱他，“把袋子往身前挪挪，重心稳点，别光顾着赶时间。”
陈武连忙调整了一下背上的袋子，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老丈”。
刚才那一下，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能想象到，要是真掉下去，在这荒山野岭的雪夜里，根本没人会来救他，最后只会变成一具冻僵的尸体，连名字都没人知道。
队伍继续往上走，风雪越来越大，马灯的光越来越暗，连前面人的背影都变得模糊。
陈武紧紧跟着老兵，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不敢有半点分心。
他能听到身边人的喘息声、脚步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这些声音混在风雪里，显得格外压抑。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伍长的声音：“前面就是补给点了！
先歇口气，喝口热水再走！”
陈武心里一松，跟着队伍走到一个避风的山洞里。
山洞里生着一堆火，火边放着两个木桶，一个装着热水，一个装着干硬的麦饼。
士兵们围过去，有的捧着热水小口喝着，有的掰着麦饼往嘴里塞，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
陈武也拿了一块麦饼，饼子硬得能硌掉牙，他只能就着热水慢慢啃。
老兵坐在他旁边，一边烤着冻僵的手，一边跟他说：“这还不算最难走的，等过了前面的‘鹰嘴崖’，路才真的险。
去年冬天，有个兄弟运粮的时候，被风吹得掉下去了，连尸体都没找着。”
陈武心里一沉，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伍长脸色一变，立刻吹灭了火：“快！
把马灯灭了！
可能是曹兵的游骑！”
士兵们瞬间慌了，连忙掐灭手里的马灯，山洞里一下子陷入黑暗。
陈武屏住呼吸，只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懂具体说什么，但那生硬的语调，和之前在山道上听到的士兵吆喝声不一样——是曹兵！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摸向身边的石头——他没有武器，只能用这个来防身。
山洞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个人都不敢出声，生怕被外面的曹兵发现。
马蹄声在山洞外停了下来，有人用长矛戳了戳山洞的入口，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问话。
伍长贴着洞壁，大气不敢出，首到外面的人似乎没发现异常，马蹄声才渐渐远去。
等马蹄声彻底消失，伍长才敢重新点燃马灯，山洞里的人都松了口气，不少人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咱们这点人，根本不够曹兵塞牙缝的。”
伍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后怕。
陈武也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他这才意识到，在这三国乱世，危险不止来自战场和伤病，还有随时可能遇到的敌人——哪怕只是运个粮草，都可能丢了性命。
休息了没一会儿，伍长就催促着队伍继续出发。
陈武背起袋子，跟着队伍走出山洞，外面的雪还在下，夜色更浓了。
前面的“鹰嘴崖”隐约出现在视线里，那是一段狭窄的山道，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风雪吹过，能听到崖下传来的呼啸声。
“都跟紧点！
过了鹰嘴崖就快到前营了！”
伍长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踩着山道往前走。
陈武跟在老兵后面，一步一步地挪着，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不敢往旁边看一眼。
风从崖边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几乎要把他吹倒。
他紧紧抓着背上的袋子，手指冻得发僵，却不敢松开——他知道，只要一步踏错，就会坠入深渊。
就在他快要走过鹰嘴崖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
有人掉下去了！”
陈武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士兵的身影从山道边滑了下去，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就被风雪吞没。
伍长停下脚步，往崖下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只能咬着牙说：“别愣着！
继续走！
现在不是管别人的时候！”
陈武心里一紧，喉咙发堵。
他刚才还见过那个年轻士兵，就在山洞里，还跟他借过一块麦饼。
可现在，那个人就这么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头，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风雪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可他却觉得脸上有点烫——那是现代人的共情心在作祟，可在这个乱世里，同情和悲伤都是奢侈的，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队伍走到了前营。
看着营门口举着火把的士兵，陈武松了口气，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的脚底板磨出了好几个水泡，肩膀被袋子压得又红又肿，可他活着走到了这里。
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欣慰：“不错，第一次走这条路就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陈武看着老兵，想说点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知道，这一夜的运粮路，只是他三国生涯里的一小段，后面还有更多的磨难在等着他。
但他也知道，自己己经迈出了第一步——他活下来了，而且，他会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