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那份能救我命的百万医疗险,需要全部员工百分之百同意。
我将那张写着急性髓系白血病的诊断书递到他们面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祈求,
求他们用一晚上的 KTV,换我活下去的机会。我的同事,销售冠军张伟,
一把抢过诊断书撕得粉碎,纸屑落在我绝望的瞳孔里。他笑着说:你的命,
还没大家的乐子重要。那晚,我在医院接到病危通知,
而他们在全城最贵的 KTV 里高举酒杯,庆祝他们团队建设的伟大胜利。他们不知道,
我当时戴着的、准备记录遗言的蓝牙耳机,正将他们所有的欢声笑语,
连同张伟和竞争对手的密谋,实时直播到了集团总部的年度战略会议上。1急性髓系白血病,
那六个字钉进了我的大脑。诊断书的纸很薄,却重得我几乎拿不住。医生说,
有很大治愈的希望,前提是立刻开始化疗和准备骨髓移植,费用至少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直接压碎了我的呼吸。唯一的生机,
是公司上周刚宣布的年度福利升级计划。其中 B 方案,是集团给我们的试点项目,
一份顶级的百万元医疗险,只要全员通过,下个月就能生效。而 A 方案,
是销售冠军张伟极力争取的——去全城最贵的金碧辉煌 KTV 团建狂欢。
我捏着那张诊断书,手心的冷汗已经把它浸得有些湿了。我找到了我的闺蜜——同组的李雪,
把诊断书递给了她。雪儿,帮帮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需要 B 方案,
我需要那个保险,不然我就死定了。李雪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抓着我的手,指尖冰冷:天啊,静静,怎么会这样。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我们是一个团队,大家知道了肯定会帮你的。那一刻,她是我的光。我天真地以为,
同事之情,至少还值一条人命。一个小时后,周五的部门例会上,
总经理王芳清了清嗓子:关于福利方案,我们还是要民主一点,听听大家的意见。
A 方案是团建,B 方案是保险……她的话还没说完,张伟啪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王总,
我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讨论的。辛苦一年,兄弟们就盼着放松一下,搞什么保险,
虚头巴脑的,晦气。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我知道,有个别人,
可能会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希望大家牺牲自己的快乐,去满足她一个人的需求。但我认为,
一个健康的团队,不应该被任何人的负能量所绑架。私人原因,负能量,
这些词刀刀扎在我的心上。我猛地看向李雪,她正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我。是她,
她把我的病情告诉了张伟。张伟享受着全场的瞩目,宣告了我的工具属性:我们销售部,
讲究的是狼性,是***。KTV 能鼓舞士气,保险能吗?只会让人变得软弱。所以,
我提议,所有人都应该选择 A。这不仅是为了玩,更是为了我们明年的业绩,
为了这个集体。他的话音一落,他手下那几个核心组员立刻开始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迅速蔓延开来。那一刻,我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突然停止了跳动。帮凶们赞同的点头和掌声,像铁锤在我耳边敲响了丧钟。会议结束后,
我被孤立了。没有人再跟我说话,他们路过我工位的时候,都绕开走。午饭时间,
我独自坐在食堂的角落,能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的他们在高声谈笑。哎,你们听说了吗,
林静得了那个……白……白什么病,快死了。真的假的?怪不得她想让咱们都选保险,
原来是想让咱们给她凑钱治病啊。
张伟那标志性的、充满优越感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凑钱?
那是想让公司的钱和咱们的快乐,都给她一个人陪葬。我告诉你们,这种人就是团队的蛀虫,
自私自利,为了自己活命,拖着所有人下水。谁要是同情她,
就是对我们这个集体最大的背叛。一阵哄笑声传来,其中夹杂着李雪清脆的笑声,
像玻璃碎裂一样刺耳。我端着餐盘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恶心,
将一口没动的饭菜倒掉。下午,我的办公桌上突然多了一张卡片。不是慰问卡,
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鬼脸,旁边写着一行字:扫把星,滚出我们公司。
我浑身发冷,抬头看向四周。办公室里几十个同事,都在假装忙碌,
但他们每个人眼角的余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戏谑和快意。张伟叼着烟,
从我身边走过,故意的将一口浓烟吐在我的脸上,呛得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俯下身,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静,别给脸不要脸。要么现在自己滚蛋,要么,
就等着被我们所有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人格被彻底剥夺。
我不是一个病人,不是一个同事,
我只是一个他们为了获得狂欢的资格而必须清除掉的障碍物。为了让事情彻底民主,
王总决定,在下周一的最终投票前,先搞一个内部的模拟投票。她站在会议室前方,
脸上挂着笑容:大家不要有压力,就是个小摸底。同意 A 方案,KTV 团建的,
请举手。唰——几十只手臂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好,放下。那么,同意 B 方案,
百万医疗险的……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举起了我的右手。整个会议室,
只有我一只手,孤零零地举在半空中。它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屈辱。
张伟的笑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哟,王总您看,还是有一票的嘛。林静,
要不你站起来,跟大家讲讲,你这一票,比我们所有人的快乐加起来,还要金贵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刺得我浑身难受。我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巨大的压力和屈辱感涌来,冲垮了我最后一道防线。一股热流,
毫无征兆地从我的鼻腔里涌了出来。滴答。一滴血,落在了会议桌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然而,没有一个人上来扶我。他们只是冷漠地看着,
甚至有人发出了嫌恶的啧啧声。张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演。你接着演。林静,
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你。为了让我们放弃团建,你连流鼻血这种苦肉计都用上了?
他那句苦肉计,烫在我的尊严上。我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而他们,
我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正在围观我的死亡预演,并把它当成一场拙劣的喜剧。
我从会议室里逃了出来,躲在卫生间里,用冷水一遍遍地冲着脸,
却怎么也冲不掉那种冰冷和屈辱。就在我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总经理王芳走了进来。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语气里带着一丝我无法分辨的关切:林静,你还好吗?
你的病……我听说了。那一瞬间,希望的火苗在我心中重新燃起。她是总经理,
她是这个部门唯一的决策者,只要她肯帮我,事情就还有转机。我抓住她的手,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总,求您帮帮我。只要您一句话,
他们都会同意 B 方案的。这对我来说,是命啊。王芳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将我的手拉开。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林静,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我作为管理者,不能为了一个人,去牺牲整个团队的利益和士气啊。她的声音很温柔,
说出的话却很残忍。张伟说的也有道理,团队需要***,需要释放。
如果我强制推行 B 方案,大家心里会有怨气,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这个责任,
我担不起。她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冷静到可怕的权衡利弊。
所以,我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次团建,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休息。
等过完年,我私人给你包个红包,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顾全大局……她让我用我的命,
去顾全他们狂欢的大局。我看着她那张伪善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精准计算过的同情,
我终于明白了。她不是不知情,她是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做出了选择。在这个集体里,
我的命,就是那个可以被权衡掉的、最不重要的成本。她,才是那个最终按下屠刀按钮的人。
我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化为灰烬。我被她眼中的冷漠彻底击垮,
摇摇晃晃的回到工位。我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蓝牙耳机。它有一个特殊的功能,
可以连接云端,进行实时录音和直播。原本,我是想用它,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刻,
给远方的父母留下一段遗言。但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我将它戴在耳朵上,调整好角度,
确保它的摄像头能清晰地捕捉到我的视角。他们打碎了我的希望,却不知道,
这也让我第一次有机会可以抛弃所有的软弱和祈求,用他们的狂欢,为他们自己,也为我,
准备一场最盛大的、无法收场的审判。2周一,最终投票日。
空气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王芳将一份打印好的《年度福利最终方案确认函》发到每个人手里,
上面只有 A 和 B 两个选项,需要亲笔签名。这是最终决定,签下字,就不可更改。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我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我用颤抖的手,将我的急性髓系白血病诊断书,
用手机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发到了部门的微信大群里。照片下方,
我敲下了我人生中最卑微的一段文字:各位,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自私。
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B 方案的保险,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求求你们,
把去 KTV 的机会给我,换我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就当,是我林静,
欠你们每个人一条命。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软在椅子上,
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腥甜。群里死一样的寂静。三秒后,张伟的信息弹了出来,
是一张他签好字的确认函照片。照片里,他在 A 方案:金碧辉煌 KTV 狂欢夜上,
用红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紧接着,是他的发言:@全体成员,
道德绑架是最廉价的把戏。我们是一个有战斗力的团队,不是一个慈善机构。
如果今天我们因为一个人的悲惨就妥协,那明天是不是隔壁老王家的狗丢了,
我们也要为他集体默哀?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兄弟们,签 A,晚上金碧辉煌,
我请第一轮。他的话像一声冲锋号。伟哥说的对。不能被道德绑架。支持伟哥。
我们凭什么要为她的病买单?就是,谁知道那诊断书是真是假,
现在 P 图软件那么发达。A。A。A。今晚不醉不归。
李雪也发了一张她签好的确认函,同样是 A。她甚至还在后面加了一个比心的表情。
办公室里,打印机开始疯狂嘶吼,一张张签着 A 的确认函,堆积到了王芳的桌上。
他们甚至不敢看我,只是用一种近乎狂热的姿态,完成了这场集体对我的生命剥夺仪式。
王芳收齐了所有的确认函,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宣布:好了,既然是全体通过,
那就 A 方案。今晚七点,金碧辉煌,大家尽情放松。噢耶!办公室里爆发出欢呼,
他们拥抱,击掌,庆祝他们用我的生命,换来了一场狂欢的门票。晚上七点,
金碧辉煌 KTV,全市最顶级的 KTV。我被王芳命令必须参加,
她说:这是团队活动,不能搞特殊。我被他们簇拥着,
推进了那个灯光迷离、声浪震天的包厢。我像一个被押赴刑场的死囚,而他们,
是兴奋的刽子手。张伟抢过麦克风,站到茶几上。兄弟们,姐妹们。
他高举着一瓶刚打开的轩尼诗,今天,是我们伟大胜利的日子。我们用行动证明了,
我们是一个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铁血团队。为了我们的团结,干杯。干杯。
所有人都在嘶吼,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在旋转的彩灯下,
显得无比狰狞。他们开始唱歌,喝酒,玩骰子。没有人理我,我被安排在角落的沙发上,
巨大的音浪冲击着我的耳膜,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剧痛。我戴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
正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它的摄像头,正对着这群魔乱舞的家人。狂欢进行到***,
张伟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我。他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一把将麦克风塞进我手里。林静,别丧着个脸嘛。今天大家这么开心,你也来唱一首,
给我们助助兴?他笑得一脸恶意,就唱那首《可惜不是你》怎么样?多应景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整个包厢的人都在狂笑。他们要我,一个快死的人,
唱一首关于失去的悲伤情歌,来为他们的狂欢助兴。羞辱,已经到了极致。我抬起头,
看着他那张因为酒精和得意而涨红的脸,声音沙哑地开口:张伟,你会后悔的。后悔?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张伟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我只会后悔今天没多喝几杯。来,唱歌。他粗暴地将我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推到点歌台前。
就在那一瞬间,因为剧烈的拉扯和情绪激动,我的身体达到了极限。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我眼前一黑,口袋里的手机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正在视频通话中。
我之前悄悄拨通了爸妈的视频,我想让他们,在我还清醒的时候再看看我。而这部手机,
之前为了方便演示 PPT,连接过包厢里的投影仪蓝牙。此刻,它掉落的位置,
恰好自动重新连接上了。于是,整个 KTV 包厢最大的一块屏幕上,
正在播放的、充满挑逗画面的 MV,瞬间被切换。屏幕上出现的,
是我父母那两张流着泪的脸。静静。静静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我妈的哭声,
通过顶级的音响设备,清晰地回荡在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孩子,你撑住。
爸爸已经叫了救护车,正在往你公司赶。你撑住啊。我爸那苍老、绝望的嘶吼,
穿透了嘈杂的音乐。整个包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屏幕上那两位老人撕心裂肺的脸,又看看瘫倒在地、脸色惨白的我。
这场狂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然而,仅仅几秒钟的死寂之后,响起的不是愧疚和援手,
而是张伟暴躁的怒吼。搞什么鬼。妈的,真晦气。他冲过去,一脚踢开我的手机,
然后粗暴地拔掉了投影仪的电源线。屏幕啪的一下黑了下去。他转过身,
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强行的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一点小意外,大家继续喝,
继续唱。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咱们的兴致。不相干的人,他在说我的父母。
他们犹豫了一下,随即,像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和一丝丝被唤醒的良知,
他们用更疯狂的喧嚣淹没了这短暂的插曲。音乐声再次响起,甚至比刚才更大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正在一点点抽离。在彻底昏过去之前,
我看到张伟走到包厢的角落,背对着众人,拿出手机,压低了声音,
脸上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谄媚的笑容。喂,李总……对对,是我,张伟……都搞定了,
团队士气现在空前高涨……对,那个绊脚石已经解决了……好,好,您的意思是,
启航科技那边的 offer,年后就给我发过来?原来……原来这一切,
不仅仅是为了 KTV。这是他的投名状,这是他为了跳槽到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启航科技,
献上的忠诚。他用我的命,当成了他高升的垫脚石。绝望的尽头,是滔天的恨意。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到掉在地上的手机,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下了那个同步上传的云端按钮。我的蓝牙耳机,那个遗言记录器,
它所录下的一切——他们的狂欢,他们的密谋,他们的罪证——正通过微弱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