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就算是卖房，我都不要他们一分一毫。
愣神间，女儿病房里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我冲进病房，看到了情绪失控的女儿，和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的照片，女儿身上不着寸缕。
那一刻，我有种冲动，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4.
「妈妈，我该怎么办。」
女儿的呼唤，拉回我的思绪。
我看着满脸憔悴、浑身伤痕的女儿，胸口发紧。
「别怕，妈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不会放弃，也不会让这群人看笑话。
那张天价医药费的单子，足足比平常贵了三倍。
女儿在医院的日子里，我一边到处寻求帮助，一边卖房替女儿交住院费。
张屹年的家人找了几个混混跟着我，只要我去到哪里，这群人就在哪里捣乱。
「你他妈是听不懂话是吧，还敢找到张家来，滚滚滚！」
我带着横幅和喇叭冲进那片高档别墅，背后几个大男人对着我穷追不舍。
眼看着我越靠近张家，这群人脸色就越难看。
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在张屹年家门口，被人踹倒在地。
「死女人听不懂人话是吧，让你停下！」
后背一疼，痛意窜到心口，我趴倒在地时打开了喇叭。
喧嚣声中，几个混混更气了，落在我身上的拳脚越来越重，吵闹声惊动了别墅里的人，我蜷缩着避开拳脚，直到重重挨了一下。
「让你签协议，你签了不就没事了！」
这道声音，我死也不会忘记，抬起头的一瞬间，我对上了几道视线。
一道是张屹年，另外两道是张屹年父母。
看到我，他脸上没有丝毫惧怕，反倒是张屹年父母满脸嫌弃，对着我毛细血管破裂的眼睛开了口。
「真恶心，你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你是不是傻，给你这么多钱你都不要，一个孤儿，死了都没人管。」
这就是他们这群人，看我们的想法吗？
一张张银行卡被张屹年母亲丢到我脸上，抱着双臂，张屹年爸爸嘲笑我贪得无厌。
「是不是钱不够，多少钱你才肯答应私了，我劝你别自讨苦吃。」
「上上下下，我都打过招呼了，没人能给我儿子定罪，你别想着去到处告，
背，这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烟头丢在我手边，朝我笑出声。
「都说了，我们是见义勇为帮忙，你还不信。」
「你家这情况，我提前给你们算过了，别想着报警，关系向上走，我家有的是人！」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墙上那两张黑白照片，说了声晦气。
我脱下自己的衣服，想要替女儿遮挡裸露痕迹，几个年轻男人又倒了回来。
「你让她尽快养好身体，等她好了，我们再来找她玩，哈哈哈。」
瘫倒在地上，我捂着脸，脸上一片湿痕。
女儿被这样对待，我怎么对得起……
她牺牲的父母。
2.
我不明白，成绩好能有什么错，没有家财万贯，就能成为那些有钱孩子欺负人的理由吗？
女儿醒来睁眼第一句话，是看着自己的手脚，对着我发呆。
「妈，我再也上不了国科大了。」
气血上涌，我险些晕倒在地。
从家里到医院这几个小时，我滴水未进，寸步不离的守在手术室门口，求着护士帮我取证，报警等待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我想不明白哪些嚣张跋扈的有钱少爷，怎么会对女儿下手。
女儿向来乖巧，学习拔尖，毕业前还是班里的班长。
可直到女儿醒来，她双眼黯淡，看着我掉下眼泪。
「妈，他们拿我打赌，赌我能不能上大学。」
「张屹年……他说想赢，所以……」
所以就为了所谓的赌注，他将女儿带进小黑屋，长时间的凌辱，让她眼里的那抹光，彻底灭了。
手脚打上石膏，我稍微靠近她，都会让她忍不住发抖。
她怕，怕别人靠太近。
「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错？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应该在阳光下健康长大，上最好的大学，拥有光明的未来。
她怎么会有错。
错的应该是那群畜生。
红着眼，我抱紧女儿，哽咽着说不出话。
带着满腔恨意，我带着证据去警局报案，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面对我提交上来的证据，警察皱起眉。
「这不是警方亲自取证，没有目击证人和监控录像，怎么能证明你说的话。」
「他们家可是纳税大户，关系也广，上面的人多的是路子
。」
像是提前知道我要说什么，警察多看了我一眼。
「他们家问你要不要私了，给这个数……」
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一道，我心凉了半截。
下意识往门口倒退，背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老女人，你想清楚，你女儿还在医院。」
脸色煞白，我一回头，看见了举着烟躲在警察背后的张屹年。
为了一个普通人，谁会选择得罪这群人呢？
当着我的面，他举起手机，屏幕里赫然出现女儿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看到我的表情，他笑得更得意了。
「你知道吗，你女儿被欺负的时候，还在叫个不停呢。」
「她说……」
「妈妈救我～」
那一刻，我脑海里的那根弦。
断了。
3.
我再也忍不住了，口袋里的照片被我攥得死紧。
我冲上去却被警察拦住，嘶吼着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抓张屹年这群混混，却被警告不能在警局门口寻衅滋事。
「你再这样，我们就只能把你带去教育了。」
当着我的面大摇大摆离开，张屹年开着摩托车从我面前飞驰离去，兴奋大喊。
「不死心是吧，那你就到处告吧。」
……
就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人敢管这件事。
走投无路下，我把希望放在网络求助上。
顶着烈日跪在医院和张屹年家小区门口，我拉起横幅，可还没等我开口，就被人驱逐，对着我肆意打骂。
「疯婆子，你还想怎么样，钱都不要，就要十八岁的孩子断送前程，你黑不黑！」
「我看你就是嫌钱不够！」
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有人动手将横幅扯走，驱逐人群。
「你也不想耽误孩子前程吧，和他们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你要怪，就怪孩子衣着不得体，穿了裙子，还出现在一群男孩子面前，照我看，就是她自己风骚……」
早在我之前，张屹年家已经到处通了气。
有钱、有当领导的亲戚，还有各路的朋友。
脏水拼命往我和女儿身上泼，看我气得发抖，一群男人怼着我的脸拍起视频，哈哈大笑。
「就是她女儿，勾引有钱人孩子不成，反过来诬告人家犯法！」
将一份资料举在摄像头前，为首的男人
嗤笑一声。
「都不是你亲生孩子，你就是想要钱！」
「你想骗多少，五十万？八十万？你那个宝贝养女，你不会想卖一百万吧？！」
痛斥我卖女儿，嘲笑声和谩骂像尖刀刺向我。
瞬间红了眼，我冲上前推开男人，给了他一巴掌。
「你住嘴，我才不是卖女儿，这孩子亲生父母是……」
不等我说完，肚子被人重重踹了一脚，男人上钱给了我一巴掌，迅速打断我
「这孩子亲生父母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没用，人都死了。」
活人都不顶用，何况是两个死人。
听到这些奚落，我心里有些麻木。
恍神间想起第一次见到女儿，小小的人儿躲在军装身后，咬着手指头看我。
「这孩子父母都牺牲了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他们和你家老夏是战友，我们想……」
从军属大院领回来的孩子，就像是小树苗，一天天长大。
女儿还小，不记事，可我还记得，我记得领到她父母骨灰时的沉重，也记得她从小到大每一声呼唤。
不管是不是亲生，她都是我的孩子。
伸手将那份合同打落在地，我狠狠踩上几脚。
「我不要钱，我要给孩子一个公道！」
瞬间冷下脸，一抬手，男人推搡着赶我走。
「你别后悔，钱都不要，你这个疯婆子，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后的希望也断了。
我难过了一瞬，又迅速振作起来。
到处求助，我跑遍了女儿所有的朋友家，可不管我如何恳求，都没人愿意出面作证。
张家，早已经和所有人打好了关系，更何况，参与这件事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女儿在医院里也不好过，那一天留下的心理阴影，让她连正常见陌生人都做不到。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医院发给我的账单。
「四十万，现在就要我马上交费，能不能……」
看到那张天价账单，我皱着眉询问，可下一秒，我就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些费用，要是你签下协议，张家就立马给你出！」
我没想到，医院里也逃不过。
医院里人来人往，我再一次果断拒绝，转身往病房里走。
「你们死心吧。」

死了这条心吧！」
语气豪横，他们对着我大肆嘲笑，张屹年更是满脸得意对我炫耀。
「老子下个月就要去国外留学了，你还想告我，死了心吧。」
曾经所有的努力，到了他嘴里都只是轻飘飘一句死了心。
我不知道他的保护伞有多大，能遮多少地方。
被按在地上要求跪下时，我苦苦支撑，直到腿弯被踹了一脚，没了力气。
屈辱感袭来的那一刻，有人在我耳边开口。
「不答应也没事，我正好想看看你们两母女命有多硬。」
脑海中警铃大作，我想反抗却被人一把按在地上。
「打，打到她再也走不动为止！让她跑！」
胸口像是漏了一块，顶着满身伤痕踉跄走出小区，我马不停蹄赶往医院。
快速给女儿办理了出院，我推着轮椅往家赶。
家里多了一层灰，我弯腰在柜子深处摸索。
两份包裹严实的文件袋被我藏在包里，女儿坐在轮椅上没说话，默默看着我收拾。
走到那两张黑白照片下，我顿住，点燃一边的香，我递给了女儿。
「拜一拜他们吧。」
在女儿背对看不见我的地方，我吸气忍住痛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打开那两份文件袋，我看着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拨通了一个号码。
伴随着那头的熟悉声音传来，我咳嗽两声，压抑不住喉头痒意。
「老领导，我是秀兰，你还记得吗？」
当年，是女儿亲生父母军区领导，亲手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我。
因公牺牲的烈士子女，不应该受这种待遇啊……
我尽力了，剩下的该他们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