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小说 其他类型 崔昀笙秦采堂结局免费阅读筑凤台番外
崔昀笙秦采堂结局免费阅读筑凤台番外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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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轮袍

    男女主角分别是崔昀笙秦采堂的其他类型小说《崔昀笙秦采堂结局免费阅读筑凤台番外》,由网络作家“郁轮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昀笙立刻站直了,瞥向皇帝。只觉得他那笑意有些捉摸不定起来。“陛下,让臣妾来伺候陛下服药吧。”“还是臣妾来吧,王妹妹入宫不久,不了解陛下服药的习惯......”季先生额角的青筋浮了起来,一只手的关节咔咔作响。昀笙怀疑两位娘娘再说下去,这一位就要把她们扔出去了。“两位爱妃有心了。”皇帝咳嗽几声,忽而道,“不过,你们是从何处得知,朕出了意外?”御帐中忽而安静下来。事发的时候,只有皇帝和近卫,以及之后赶来的禁军和太医亲眼目睹一切,且皇帝下令瞒住了此事。“......”苏昭容的脸色白了白,“陛下,臣妾是、是不小心听到的。”“听谁说的?”她支支吾吾,颠三倒四了半天:“臣妾也不知名字,应当是,是几个禁军卫兵,臣妾来的路上恍惚听到了一耳朵........

章节试读

昀笙立刻站直了,瞥向皇帝。
只觉得他那笑意有些捉摸不定起来。
“陛下,让臣妾来伺候陛下服药吧。”
“还是臣妾来吧,王妹妹入宫不久,不了解陛下服药的习惯......”
季先生额角的青筋浮了起来,一只手的关节咔咔作响。昀笙怀疑两位娘娘再说下去,这一位就要把她们扔出去了。
“两位爱妃有心了。”皇帝咳嗽几声,忽而道,“不过,你们是从何处得知,朕出了意外?”
御帐中忽而安静下来。
事发的时候,只有皇帝和近卫,以及之后赶来的禁军和太医亲眼目睹一切,且皇帝下令瞒住了此事。
“......”苏昭容的脸色白了白,“陛下,臣妾是、是不小心听到的。”
“听谁说的?”
她支支吾吾,颠三倒四了半天:“臣妾也不知名字,应当是,是几个禁军卫兵,臣妾来的路上恍惚听到了一耳朵......”
王美人:“臣妾......臣妾也是......”
皇帝静静的目光中,两个妃子的表情微微不安,忍不住时不时窥探一眼。
俄而,沉寂的御帐中才响起一道叹息。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季先生就够了。”
“是。”
两个妃子自以为隐晦地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前几日,王美人来陛下的帐中请安,曾经借机在陛下衣裳的熏笼里动手脚。那香闻得久了,能让人四肢乏力麻痹,难以动弹。”等人都走了,季迟年才道,“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为今日做安排了吧。”
“嗯。”
昀笙恍惚地想,那一晚皇帝发现了对方的手笔,防备了过去。可没想到这香只是一道前菜,正餐在后面。
若是陛下受了那香,加上御马上的汁液,今天根本不可能从蛇群中逃出来。
陛下一旦出事,罪名随便就能推给猎场的畜牲们和御马监的下人们身上。
到时候宗室中最有名望的顺阳王,顺理成章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想怎么说,还不是几张嘴的事情?
反正小皇帝重病多年,什么时候死了,也没人觉得惊讶。
“陛下不趁机处置了王美人?”季迟年道,“她是顺阳王的人。”
“她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皇帝低低道,“他们巴不得朕处置了这枚明棋,到时候还有更多破绽,能送进来其他暗棋。”
季迟年“呵”了一声,似乎是对皇帝的慈悲无言以对。
若换成是他,直接全杀了。
轻易动不了顺阳王,还动不得一个叛徒内应吗?
太监过来禀告,问今日围猎马上就结束了,陛下原定的犒劳众臣的大宴,是否还照常进行。
皇帝吩咐了几句,让一切继续,便支着额角半阖眼休憩。
昀笙沉默着给季迟年帮忙,肚子却不受控制地“咕”了一声,脸红了起来。
“出息。”季迟年将手里的铍针一收,一脸嫌弃,“饿死鬼投胎吗?一顿都委屈不得你!”
“......”她今天累死累活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当然会饿!
以为谁都和他一样,羽化辟谷似的,几天不吃也无所谓吗?
皇帝笑了起来:“是朕疏忽了,清州,送来一盘点心。你喜欢吃什么?”
“谢陛下,不用了......我,我自己帐里有吃食。”
“不用回帐,今日辛苦,一会儿大宴上有好吃的,你就坐在季先生旁边,想吃什么都可以。”
大宴开始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阴沉的云层翻涌间露出镶着金亮的轮廓,似乎正酝酿着什么。
内侍的唱喏声中,群臣和宗室们次第入席,草木和兽类的腥气混合在一起,蒸腾成让人不安的热气。
“今日诸位将军公子们甚是英勇,陛下龙颜大悦,要一一重赏呢!”
“是吗?”为首一个大人却试探道,“那就好,微臣听说陛下遭逢野物袭击,十分担心,不知公公能否告诉我等,陛下如今安危如何?”
“什么?陛下遭袭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宗室首位的顺阳王,都有些坐不住了。
“大人们放心,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清州公公对着天一拱手,“陛下乃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自然是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任有什么魑魅魍魉,鬼域伎俩,也是无济于事!”
等到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果然被簇拥着入了座,精神看上去甚至还不错,众人才又安定下来。
“怎么不见王世子和宣平侯?”
顺阳王敷衍地一拱手,声若洪钟:“犬子不才,说今日一定要射下头雁,献给陛下,将武皇帝的那把贯日弓赢下来!所以迟迟没有赴宴,陛下恕罪!”
“无妨,王世子年少英才,难得秋狝一场,当然要尽兴。”皇帝温声道。
“犬子常和本王说,在京城这些年里,陛下对他十分照顾,犹如待亲兄长,本王心里甚是欣慰,多谢陛下了!”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低下头来。
今上才十六岁,自然是比王世子小的。可是皇室里谁拿长幼论尊卑?直言顺阳王世子是天子之兄......简直是把皇上的威严,给踩在了脚底。
“王爷慎言!”有朝臣忍无可忍,怒斥道,“陛下面前,岂容尔等如此放肆无礼!”
顺阳王敞着两条腿:“本王怎么放肆了?这贯日弓的彩头,是陛下拿出来的,犬子痴长陛下几岁,也是事实啊!”
“邱太傅年纪大了,来来来坐下!”
“王爷和陛下是骨肉至亲,亲近些,自然......自然难免偶有失言......”
自请随侍的昀笙给皇帝斟酒,听着耳边这些话,手忍不住有些抖。
所谓君君臣臣,如今的朝廷里,又有多少人的心里是真得装着“君”的呢?
她望向皇帝的侧脸。
只觉得他明明身处众人之中,却格外得孤独。
察觉到她的视线,皇帝竟然还有心思对她笑了笑,将边上一盘糕点推到她手边。
“......”
席下熟悉的和稀泥言论又开始了,皇帝充耳不闻,只缓缓问道:
“——那么,谢侯又何在?”
一言问罢,满座凝滞了一瞬。
谢砚之向来恣意,谁知道他去哪儿了,谁又敢问?
仿佛是应和皇帝的问话,一阵冷风卷入帐中,吹得千鸟铜盏上的烛火明明灭灭。
浓烈的血腥味铺陈开来。
众臣捏着鼻子,正听见帐外禁卫慌张的一声“慢着——侯爷——”,便被铺天盖地的杀意扼住了咽喉。
军靴踏地的声音,像是踏住他们的心跳。
鲜血溅在了坐在最外围的一个臣子脸上,他“啊”地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微臣谢砚之,赴宴来迟,特奉上逆贼的项上人头,向陛下请罪。”
青年将军红衣猎猎,像是刚屠了一个营似的,风流入骨的眼睛,被那无形的杀气洗出了凛冽的俊美,慵懒的语气哪里像是“请罪”,倒像是邀功请赏。
昀笙一抬头,却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
只觉得那目光,像是能将她拆吃入腹。
心头不由得慌得发烫。

咒骂声,哭泣声和火烧木头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淹没在热浪中。等到崔昀笙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不顾一切地往崔府里冲,魂不守舍,仿佛行尸走肉。
身子被邻居的张大婶死死抱住:
“崔姑娘!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那里面烧成这样,你进去绝对会没命的!”
她抖如糠筛,嘴里发出小兽一般绝望的嘶鸣。
一个人艰难地从倒下的火梁缝隙里爬出来。那人没能走到她脚前。
轰然倒下。
崔昀笙失了声音,怔然望着那东西上面的一串小铃铛,是她当年亲手选的。
雪哥儿......
张大婶的嘴急切开合,说了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
崔府满门,没一个人逃出来。
照顾陪伴崔昀笙那么多年的哥哥姐姐们,亲手养大的雪哥儿,爹攒了一辈子的家私,她此生所有快乐无忧的记忆......
全都和这座住了快十年的家,一起没了。
她跪在崔府面前,磕了三个头。
愧于这二十几条因为崔府变故而被连累的性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昀笙木然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心头更是一片荒芜。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何去何从。
到最后,拒绝了张大婶的收留,把簪子藏在袖口,一步步朝着大理寺走去。
她要去给爹收尸。
还没走到半路,却见一辆马车徐徐行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是崔衡崔大人的女儿,崔昀笙姑娘吗?”马车里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
崔昀笙握紧了簪子,防备地盯着车帘后,草木皆兵,做好了转身就逃的准备。
驾车的侍从把她的脸对着手里画像看了又看:“公公,是她!”
“咱家是太后宫里的,奉太后懿旨,接崔姑娘入宫,见她老人家。”
“......”崔昀笙炸了眨眼睛,没能反应过来。
太后?入宫?太过遥远的词语,和她崔昀笙和崔府八竿子都打不着,太后为什么要见她?
“请吧。”驾车的人不耐烦了,掏出个宫里的牌子示意她看,“太后要见的人,就算马上就死了,阎王爷也得等一等呢!”
半个时辰后。
崔昀笙坐在马车里,侧耳听着车轮驶过一道道宫门的动静,和那些守卫们恭敬的行礼声,心中又怕又惊奇。
她本害怕,可她一个孤女,这些人要害她,直接动手就行,何必还多此一举地搬出太后的名义?
可见这位大人物是真得要见自己。
下了马车,胆战心惊地走过高高的台阶,不知其数的宫庭,崔昀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不敢抬头打量,唯恐冒犯天家威严。
金扉御阙,翠幄凝烟,衣香鬓影,如梦如幻。
“这就是述云的女儿?”
珠帘另一端,一道慵懒的女声飘了出来。
“民女崔昀笙,拜见太后娘娘。”崔昀笙拼命压抑惶然,一丝不苟地行礼,娇小身躯瑟瑟发抖,心中更是惊讶,太后怎么会知道她娘的闺名?
“抬起头来。”
崔昀笙照做了,眼睛只敢盯着地面。
“好模样。”女声里含了笑意,“你很好,过来吧。”
昀笙膝行着挪到了珠帘后。
“哀家和你娘是闺中旧友,只可惜她去得早。没想到一眨眼,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太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
“你爹已经自尽,以后你就是孤身一人。女儿家平生多艰,看在故人的份上,哀家可以给你个庇佑。”
崔昀笙抽噎着给太后磕头:“昀笙多谢太后娘娘恩泽!”
“娘娘若有用得着昀笙的地方,昀笙定当万死不辞!”
太后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她的脸上:“哀家听说,你的身子,和你娘一样?”
“......”
原来是这样。
难怪尊贵的太后娘娘会专门找上她。
她娘从小便尝遍百草,万毒不侵。
生下她之后,也是如此。一般的毒药,用在她的身上,都不起作用。
但同样的,治病的药,寻常也医治不好她。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爹精心护养着她,生怕她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太后收留她,是想做什么?
见她神色仓惶,太后笑了一声,没有追问:“万死不辞就不必了,之后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先好生养着吧。
碧微,带她下去。”
“是,娘娘。”
崔昀笙露出迟疑之色。
“怎么了?”
“民女蒙受娘娘大恩,已经是毕生之幸。只是亡父只有我一个女儿,还求娘娘垂怜,允民女......见亡父最后一面,为他收殓。”
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怜你一片孝心,高明泰,领她去大理寺。”
“多谢娘娘!”
崔昀笙满眼感激涕零,仿佛太后是再生父母。
高公公却道:“娘娘,崔衡死状可怖,又是自尽。按照大理寺的行事手段,此时应该已经把尸体烧了。”
崔昀笙一阵眩晕,听得肝肠寸断。
“无论如何......还请娘娘允我为爹爹......送最后一程。”
上了马车,崔昀笙忍了许久的眼泪,才吧嗒吧嗒掉下来。
经历这么多,她不会还天真地相信别人无缘无故的好意,但要做棋子,总要有棋子的觉悟。
太后,在梁京是一个符号,比皇帝更加让人战栗的符号。
刚刚自己若是露出半点不愿,只怕都走不出殿堂半步。
爹死得蹊跷,要想报仇,一无所有的她,必须死死抓住所有递来的绳子。
哪怕那根绳子,其实是毒蛇。
昀笙掀开车帘,看到了夜色里茫茫一片的宫城,忽有所感:
往事不可追,她未来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怕不是都在这天底下最精美的牢笼里了。
梁京,一处鲜为人知的宅院里。
浓稠血气,飘满厅堂。
一个青年坐在太师椅上,伸出赤裸的胳膊,额角沁出汗珠,浸润鬓角,因为剧痛而紧咬着唇角。
不是别人,正是大梁北边的定海神针,统领北定军的宣平侯,谢砚之。
府医战战兢兢地给他上药,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表情比他的更难看。
“主子!”
一个侍卫急匆匆赶来,跪地而拜,表情比双股打颤的府医还要难看。
“刚刚秦府传来消息,说崔姑娘......不见了......”
闻言,青年睁开眼睛,幽潭古井,灼灼生华,濯如春月柳的容颜,因为这双眼睛平添了冷峻之色。
“不见了?”他一字一句,“那么大一个人,你和我说不见了?”

对荣恩伯府彻底死心,崔昀笙擦干净眼泪,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
碧绿盈透,是上个月秦铄让人送来的。
秦尚书是爹的多年上官,两家又有婚约,或许可以去秦府求救,起码打听到内里,找门路送银子进大理寺,让爹好过一些。
她原本羞怯,每每见到秦府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有了伯府的前车之鉴,崔昀笙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甚至受到侮辱的准备。
可没想到,一听到是她,秦府立刻开门迎她进去了。
到了里屋,秦夫人一把搂住崔昀笙,眼角含泪:“我苦命的昀笙啊!怎么就让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样的罪!”
母亲一样的怀抱,让崔昀笙在伯府门前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
“伯母!伯父知道我爹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吗?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救我爹!”崔昀笙抱住秦夫人哭道。
“好孩子,这案子棘手,你秦伯父已经在四处走动了,看有没有回转之地。”秦夫人温柔地给她拭泪,“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来,我们一起等他的消息吧。”
“谢谢伯母。”崔昀笙从衣襟里掏出银票,“不知道伯父能不能帮忙把这些送去诏狱......”
秦夫人的目光在银票上流转了一下,叹气:
“傻姑娘,这还用得着你开口?你伯父已经打点过了!你女孩家孤苦伶仃,以后用银子的时候还多着呢。”
没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忙,何况雪中送炭,崔昀笙不至于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硬塞给了秦夫人:
“让伯父破费,昀笙心里更不好受了。况且我孤身,带着银票也危险,还请夫人代我保管。”
“好,你先梳洗一番歇息去吧,别坏了自己身子。”
秦夫人看她的目光更满意了。
膝盖上跪出来的伤疼得厉害,崔昀笙也怕落下病根,受了好意,在秦府住了下来。
门外传来压低的声音,崔昀笙蹑手蹑脚地凑近了,听到秦铄和秦府的丫鬟说话。
“昀笙最喜欢吃锦香坊的荷花糕,还有这伤药,是太医署的,让她抹在腿上,两日便好了。”
“是,二公子。”
他只简单交代了两句,似乎沉默地驻足了一会儿,便径自离开了,体贴地没在这个时候直面她的狼狈。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见面,察觉到她的羞赧时,他投过去的目光便会知礼地收回来,只温声问她想去哪儿。
崔昀笙心下微安,抹了药,吃着香甜可口的点心,入口却只有苦涩。
爹离开之前,便说回来要给她带荷花糕吃。
可现在......
小小年纪,陡然出了变故,她很快睡去,只是梦里也不安稳,时而有猛兽扑来,时而是恶鬼缠身,时而又是万丈深渊。
她爹站在血泊里,对她露出温柔又哀伤的笑容。
“昀儿......快跑......”
没能说完,便有什么把他整个身子吞没了。
崔昀笙从不详的梦魇中惊醒,发现此时还是三更。
实在睡不着,她走出屋子散心,望着天边月亮,想到生死未卜的爹,忍不住流泪。
恍恍惚惚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却听到一道焦急的男声。
“这消息是真的?你确定?”
是秦尚书秦采堂!
崔昀笙的脚步被钉住,自认识以来还没听到过秦伯父这样的语气,到底出了什么事?
下意识躲起来细听。
“大人,千真万确啊!崔衡前脚自尽,后脚大理寺就派人连夜进宫了,我们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仿佛晴天霹雳,直把崔昀笙劈了个粉身碎骨。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她堕入无尽深渊,不得翻身。
甚至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不等她回神,却又听见秦尚书不耐烦的声音:“晦气!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也就是说崔衡没招供?”
“没呢,大人,兴许是他也知道,此番不得脱困,便想保住女儿吧。毕竟自尽只死他一个,成了悬案就不能真正定罪,祸不及家眷。”
秦采堂冷笑一声:“是啊,好不容易把生了这么一张脸的女儿养大,他哪里能舍得。倒是带累我们秦府,还得养着这拖油瓶几天。”
“大人,既然崔衡已经死了,不如明天就把崔氏女送到那位贵人那里,免得夜长梦多?贵人满意了,您也能得个好前程啊!”
“呵,那是自然,她如今也只有这么个作用了。”秦采堂不悦道,“罪臣之女,哪里还配得上铄儿的正妻之位?偏偏那小子死心眼,到现在还是舍不得她,总得想个法子教他绝了念头!”
“嘿嘿嘿,大人放心,等她到了那府里,就有苦头吃了,死在那一位身下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到了那时候,二公子怎么可能还对她念念不忘?怕是一提到就恶心得直呸声!”
......
崔昀笙死死捂住嘴唇,防止自己发出声音,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不断发抖。
要逃,快逃!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退出秦采堂的视线所及之处,便没命地迈开腿跑了起来!
胸口被剧烈的情绪灼烧得疼痛,脑子却被迫快速转了起来。
秦府不仅不是雪中送炭的恩人,还是落井下石的恶人,想拿她的命换自家荣光,爹的案子说不定就是他们动的手。
今夜她怎么也得逃出这个狼穴,否则罔论报仇,她自己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逃?几个门都有护卫看守,出不去的。
幸好之前来秦府的时候,雪哥儿乱跑,她为了找猫,曾经把秦府后花园翻了个彻底,记得有个墙角堆放杂木的地方下面,有个狗洞。
少女找到地方,徒手扒开木柴,尖锐的小刺戳进皮肉里,两只手直扒得鲜血淋漓,也没有停下,终于从那狗洞里爬出来。
碧绿云裳已经滚满了污泥,脸上也都是伤痕和木屑,崔昀笙避开街上巡逻的人,跑回崔府。
别人都不可信,只有府里朝夕相处,如同家人的丫鬟小厮们可以依靠。
她要带上所有家私,和云团她们,连夜离开京城先躲起来,然后派人打听现状再做打算!
秦采堂的话让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不敢再心存幻想。
跑丢了一只鞋,披头散发的崔昀笙,终于跑到了崔府所在的那条街。
气喘吁吁地按住胸膛,才没让心脏因为剧烈奔跑跳出来。
她的表情凝滞住了。
冲天火光映在清澈双眼中,烧得她近乎失明。
这样的一幕,如此熟悉,仿佛很多很多年前也曾经映入她的眼帘。
大半个夜幕都亮了起来,犹如白昼。
“走水了啊!快救人啊!”街坊邻居间响起了凄厉的喊声,四处奔走起来。
“天杀的崔家!怎么火烧成这样,人都死光了吗!”

夜幕四合,春寒料峭。
昀笙跪在盛宜殿前,瑟瑟发抖,小脸都发青了,双膝几乎没有直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咆哮:“你们都是死的吗?快!还不快把崔女官扶起来!”
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崔昀笙已经浑身僵得不能动弹,两只腿直直瘫了下去,最后是被人扛回自己的房间的。
昀笙学到如今,也知道如何处理,让交好的小宫女帮自己抓药,又尝试着针灸。折腾许久总算觉得好些,昏昏沉沉睡过去。
只是腿上难受,到底睡不安稳。
夜半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身边有人,猛然惊醒过来。
“谁?”
烛火明明灭灭,映出榻边熟悉的身影。
昀笙定睛一看,来人提着一盏琉璃灯,明黄中衣,长发披散,正将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
“陛下?”
温礼晏将手收回:“朕吵醒你了?”
“......”昀笙怔然地望着他,摇了摇头,“陛下,您怎么来了?”
他低咳了几声。
“朕知道得迟了,让你受苦了。”
本以为萧贵妃只是要让昀笙伺候,已经阻止了,谁知道她竟然让昀笙跪在台阶上足足两个时辰。
偏生因为她没走,兴庆宫的人也不敢通传,生怕被迁怒。
直到温礼晏唤昀笙,才得知此事。
“还疼吗?”
昀笙摇头:“还好。”
温礼晏伸手将她被子掀开,捋起裤腿,便看到膝盖上一大片青紫,十分瘆人。
他从衣襟里掏出药膏来,倒在手上,往伤处抹:“有些疼,忍着,得把血瘀都推开才行。”
昀笙吓得直往后退:“陛下!我、我自己来。”
“你晚饭都没吃,哪里有力气?”
温礼晏将她腿抓住,不容分说推拿起来,竟然像是十分熟练的样子。
昀笙一边吸气,一边陷入万分的惊异中,怀疑自己是没睡醒。
天底下,怎么还有天子深夜探病,还亲自给臣下揉药的?
陛下也太不像皇帝了。
少年的目光专注,侧脸被琉璃灯的烛火笼出温柔的光晕,昀笙看得心惊肉跳。
“你放心,她以后不会这样了。”
昀笙意识到他说的“她”是谁,忐忑道:“陛下现在过来,贵妃娘娘知道吗?”
今晚贵妃娘娘是宿在兴庆宫的吧?陛下半夜起来,她能没知觉?
“她已经回去了。”温礼晏言简意赅,“嫌弃寝殿的药味太重。”
“......”
昀笙后知后觉,贵妃娘娘每次侍寝第二天,她来换药的时候,都没在寝殿里见过娘娘,因此直到昨天,二人才真正碰面。
原来是因为受不了药味吗?
可是,陛下和娘娘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也怪怪的。
手指推拿开柔腻的皮肉,昀笙疼得倒吸一口气。
“陛下,若是让别人知道您给下官揉药,下官怕是十条小命也不够罚的吧?”
“还笑。”温礼晏没好气,“平时那么机灵,怎么不知道装个晕吗?”
“这样也行吗?”
“当然行,以前朕......”温礼晏忽而一顿。
“什么?”
“没什么,若是跪坏了可不是玩的。还有,你可觉得身上发冷?当心风寒。”
“没有,就是膝盖疼,陛下放心。”
“这个药留在你这儿,每隔两日抹一次。”
“陛下——”
昀笙望着他的侧脸,忽而生出一种冲动,想问他:难道他对其他臣下和宫人,也会这样关心,亲自抹药吗?
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别扭微妙。
“嗯?”
“......没什么,只是不早了,您别冻着。”
昀笙本以为,这件事情稀松平常,很快就过去了。毕竟她腿伤得不算严重,而贵妃娘娘惩罚一个小女官的事情,在宫里更算不了什么。
可没想到,没几日,便发现兴庆宫里少了几个人,又多了些生面孔。
“听说了吗?盛宜殿里伺候的小夏子,曾经在贵妃娘娘那儿嚼舌根,这才被赶出去的......”
“嚼的什么舌根?”
“谁知道呢?阿弥陀佛,咱们还是安分守己,好好做事要紧。”
陛下是头一等怜弱惜贫的好主子,寻常的小错,都被宽宥过去,宫里谁不巴望着能来兴庆宫伺候?
谁想到,泥人竟然也有脾气,还是发落了人。
何况陛下也不是无的放矢,随意发作,每个人处罚的缘由都一清二楚。
可早不罚晚不罚,偏偏是崔女官被贵妃娘娘罚跪之后,陛下的用意便耐人深味起来。
昀笙自然也听闻了,侍奉温礼晏药浴的时候,有些心事重重。
“你在想小夏子他们的事吗?”
陡然听到这一声,昀笙吓了一跳,抹着药膏的手,在小皇帝的背上打了个滑。
温礼晏扶着边沿慢慢直起身子,凑近而来。湿热的水汽熏到了昀笙的脸上,让她眼睛只敢往旁边放。
见他的手伸过来,昀笙几乎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不光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朕自己。”
却见他越过她的腰侧,将药壶拿过来,熟练地敲了敲她额头:“时辰到了。”
“哎呀。”她连忙帮着兑药汁。
“你是朕的身边人,若出了事,谁来司药?身为兴庆宫的宫人,却忌惮贵妃甚于忌惮朕,有事只顾着为贵妃遮掩自保——朕如何能留他们?”
往年是因为他身子太差了,每天要把肉体上的剧痛忍过去,就已经耗尽心神,甚至不知道眼睛闭上之后,是否还能再睁开,自然没有余力去整顿这些。
可现在不同了。
温礼晏望着昀笙忙碌的身影,笑了起来。
自从有了昀笙之后,他的病情便犹如有神助,好了许多。
秋狝那一场动乱,虽然危险,却也让他看清楚了许多朝臣真正的偏向。
回来之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清理身边的人,暗中联系以邱太傅为首的坚定帝党。
到底在太后和萧相,为他铺满的天罗地网中,撕开了一些缝隙。
等昀笙忙活得差不多了,温礼晏忽而想到昨日折子上的事情,对她道:
“昀笙,宣平侯回京了。”
“......”她抬起头来。
宣平侯驻守北疆,非诏不得入京,上一次秋狝后,他忙着去清理顺阳王余党,之后就回雍州了。
但马上就是陛下寿辰,宣平侯要回京,也是情理之中。
明明只见过几面,可一听到这个名字,昀笙就觉得十分紧张。
“别怕,谢侯入宫那几天,你别乱跑,就留在兴庆宫。”温礼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他不敢乱来的。”
昀笙乖巧地点点头。
其实她觉得,宣平侯这样的大忙人,说不定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但还是守在陛下身边,更安心。
“宣平侯这一次回京,只怕会多待上些时日。朕看谢家的意思,是想给他说亲。等到亲事敲定,再回北疆。
有谢家长辈在,他更不会如之前那样恣意了。”

对方看到昀笙,也十分惊讶:“昀儿?”
来人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丁香色的女官衫袍,竟然是昀笙的堂姐,荣恩伯府的四小姐,崔晗玉。
“......四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崔晗玉看了一眼四周,凑近低声道,“之前三叔父出事,你又不知所踪,府里还担心呢。”
昀笙客气地笑了笑。
担心?伯府知道爹爹入狱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就忙着把他们这一房逐出族去,撇了个干干净净吗?
听说崔宅被烧了个干净,他们心里的庆幸更多吧。
她和崔晗玉见面不多,也没有多少交情,自然不会把她这话当真,只敷衍道:“一言难尽。”
崔晗玉默然了一瞬,又道:“还有秦二公子,你突然失踪以后,秦家便来伯府退了亲,可是他却一直在命人找你,时不时来打探你的消息。
你既然安然无恙,好歹告知秦家一声,也让人放心,免得耽误人家。”
秦铄......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昀笙心中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
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绣着“鸳鸯戏水”,满心羞涩地想象着嫁给他之后,在秦府的日子。
可转眼之间,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已经是面目全非。
无论他本人如何,秦府的所作所为,和她如今的处境和打算,都决定了他们注定背道而驰。
他竟然还在找自己,秦家也不阻止吗?没能给那位“贵人”一个交待,秦尚书心里怕是恨极了她吧。
“退亲才好,事已至此,我和他缘分已尽,何必再纠缠不清。”
“你现在......是为了生计做宫女了?”崔晗玉蹙起眉头看她,肃然道,“之前祖父说要将三叔父驱逐出族,也是为了伯府,不得已为之。如今那案子也算清了,你回来便是,崔家难道还养不起你一个女儿家吗!
好好的官宦小姐,怎么能自甘堕落,给人为奴为婢!若传了出去,把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
昀笙简直要气笑了。
荣恩伯府若真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何至于此。
说到底,崔晗玉不过是担心有碍伯府的脸面,还有她们几个姐妹的名声罢了,哪里想过她的艰难。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不答反问:“四姐姐又怎么在这儿?”
“府里送我去做襄宁公主的侍读,我入选了,今日随公主来拜见陛下。”
正说着,只听见前面有人喊崔晗玉的名字,她连忙应了一声,看一眼昀笙这模样,匆匆褪下腕上的金镯子,塞到她手里。
“暂且当个家底,避免急用,我得出宫了!”
“哎——”
不等昀笙说话,崔晗玉已经跑没影了。
昀笙看着那金镯子,叹了口气,用手帕包好了,心里百感交集。半晌把东西收起来,等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还给她。
累了一天,听说襄宁公主看望完陛下,很快走了,贵妃也来兴庆宫陪陛下用膳。
本以为总算能好好休息一晚上的昀笙,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人推醒了。
“崔女官!崔女官!醒醒!季大人在寝殿那边叫您赶紧过去呢!”
昀笙一个哆嗦吓醒过来,困意全无,苦着脸看小太监。
“陛下不是正和贵妃一起吗?”
老天爷,难不成这司药官,连嫔妃侍寝的时候,也要过去伺候?
......她忽而想到了那个王美人的话来。
“贵妃娘娘已经离开了,总之您快去吧!”
到了寝殿,却见里面灯火通明,乱成一团,但分外肃静。
清州公公控住了局面,只留两个心腹在内,老远便听到季迟年的咆哮:
“崔昀笙这个狗崽子人呢!”
“来了来了!”
昀笙气喘吁吁跑过来,利落地把自己的小药箱摊开,给季迟年打下手。
又是鼠儿,又是兔子,又是狗崽,也不知道她在季大人眼里,什么时候能当一回人。
只见皇帝捂住胸口,面色沉郁,唇角竟然渗出一丝血来。
“陛下,臣之前再三和您强调过,这次的新药有余毒,服完后的两天一定得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千万不能大动肝火,过喜过悲,您又是怎么做的!”
季迟年看上去比皇帝“肝火”发动得大多了,几乎跳起来。
“平心静气?”皇帝自嘲地笑了笑,“朕也想啊。”
“贵妃娘娘的性子,季大人也是知道的,好好的话都能说成腊月的刀子。”清州连忙道,“您还是快救陛下吧。”
季迟年捏了捏额角,语气幽幽地骂了句小孩子不能听的话。
“下次萧应雪再这样,我就把她扔出去。”
“......”清州公公低下头来。
慌里慌张地忙了许久,皇帝病情好歹稳下来。
“你在这里守着,防止有什么变故。”
季迟年打了个呵欠,一句话给昀笙安排了。
昀笙睁大眼睛。
“让她回去歇着吧,折腾什么。”
“她既然认了臣当师父,臣自然要拿弟子的规矩要求她,陛下别掺和。”季迟年道,“再者,有些情况,说不定她能比臣更快察觉出来呢。”
毕竟,她才是最能和皇帝感同身受的人。
昀笙虽然累,却知道季迟年是想历练自己,也免得兴庆宫里人说闲话,乖乖应了。左右寝殿里守夜的小榻,比她那张床更舒服。
嘀嗒的铜漏声,响在空旷的寝殿里。
困意过去的昀笙,听着龙床上皇帝的呼吸声,半天睡不着。
好一会儿,忽觉背后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连忙一动不动。
接着,身上覆了层绒和的暖意,她吓得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皇帝深邃的眼睛,和他手里的薄毯。
“陛下?”
“你睡不着吗?是太紧张了?”
抓着那薄毯,昀笙有些无措。
“陛下也睡不着?”她想了想,“要不要说说话?”
说完惊觉自己太不敬了,连忙摆手:“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前我睡不着,和侍女姐姐聊会儿天就困了。”
小皇帝太平易近人,弄得她总是忘了身份。
“好啊。”皇帝沉默了一下,欣然同意,“你想聊什么呢?”
昀笙绞尽脑汁去想不逾矩的话题:“那日陛下说,下官穿的太监服,是您的旧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嗯,这个能问吗?”
说实话,她一直好奇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