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舞（一）

听舞

北月西

听雪楼老大秋雨馨现在不是在听雪，而是在听舞。

听舞是秋雨馨最大的嗜好，几乎天天要听一场歌舞，仿佛歌舞便是其生命，没有歌舞便没有了一切。

秋雨馨双目失明，当然只能听而不能看了。且别小看这听舞，秋雨馨双耳甚聪，不但能听得见细针触地的声音，便是连秋风中那一片落叶悠悠飘地的声音也能听见，更是能听得见歌舞中每一人的优美舞姿滑动的的声音。

此时，秋雨馨正安然坐在听雪楼上，隐于雪白的纱窗后面，静静听着楼下的歌舞。她静听着歌舞中每一人的优美舞姿，让它们在脑中化作无与伦比的舞姿在心中重现。许多时候，秋雨馨都是沉浸在这样的听舞之中。

突然，秋雨馨觉察伴舞的几人中有一人的舞姿稍稍有些异常。秋雨馨修长的柳叶眉微微一挑，心中顿时明了，这群舞娘中一定有一个听雨楼的杀手混在其中。这位杀手显然是一位高手，甚是沉得住气，这许久竟只稍稍露出了少许异常。也应是一位舞场高手，比起其它专职舞娘来说毫不逊色。秋雨馨甚至觉得她舞得更好一些。

秋雨馨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亏听雨楼找出这样的人才，如除去也甚是可惜。

秋雨馨轻声问旁边的小雪：这些人哪找来的？

回小姐，是京城来的。小雪恭敬地回答。

哦。秋雨馨漫不经心地轻哦一声。听雨楼的势力向来在江南较丰，怎么连京城的槽坊也渗进他们的人马了么？不过，作为江湖上第一大暗杀组织，这也不足为奇。

那人露出那一丁点儿异常后又归于平静，仿佛她真是从京城槽坊中专来这给这天下第一嗜舞者跳舞的。她是那般跳得专心，那般跳得投入。她有着一个醉心于舞者人遇到难求知音之感，于是使尽全身气力跳好这一场舞。她甚至瞟不都瞟近在几步远的听雪楼一眼。

秋雨馨赞许地点点头，这是近几年来自己听的最好的一场歌舞了。然而，便是这一场歌舞升平的歌舞中隐藏着隐隐约约的杀气，就如秀美的青山之中却隐藏着一条毒蛇一般。这杀气在听雪楼周围缓缓流动着。虽然那人面色平静，伪装得甚好，但秋雨馨还是能感觉出她心中杀机透出的杀气。不过，她不发动，秋雨馨是不会先行动作的。秋雨馨可不想打断这一场自己近几年来听得的最好的一场歌舞。这些年来，能上得了秋雨馨耳的歌舞实在是越来越少了。

秋雨馨依旧端坐于听雪楼中。她只是不明白那人具有这般实力为啥还要露出那一点稍微的异常。难道真是沉不住气所致，或许是故意露出这一点异常？不过不管怎样，在这听雪楼中，秋雨馨不要担心什么。自听雪楼在江湖中崛起之时起，便没有谁能在这听雪楼中对自己伤得了分毫。只要她一声令下，隐伏在听雪楼周围的听雪楼弟子便可以将威慑听雪楼的人予以十几次致命的一击，让她在还没有出手之前便身首异处。不说别的江湖组织，光只听雨楼便在这儿表演了不下二十次，可一次也没有讨得便宜去，派来的人且都是有来无回。再者，秋雨馨知道，凭自己的身手，江湖上能近她身的人已不下四人。而这四人，听雨楼中，除了听雨楼主自己可以勉强算得上一个之外，便再没有他人。就算听雨楼主，也是因近来江湖泰山北斗少林寺方丈心灵大师安然坐化后才加上的。

丝竹声声，舞袖飘扬。秋雨馨灵聪的双耳追随着那人的身姿滑动，越听秋雨馨越觉察那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儿。刹时，秋雨馨突然作出一个决定：要留下这个人！

作出这一决定后，秋雨馨不再端坐于听雪楼中，她觉得要主动推动事情发展。于是，秋雨馨轻盈站起身子。旁边的小雪知她心意，赶紧起身撩起听雪楼上的银纱。秋雨馨踏着细碎的莲步，轻移到听雪楼栏杆旁，懒懒地倚在栏杆上。

果然，那人稍稍转了一下头，瞟了听雪楼上一眼。她这一细微的动作秋雨馨没有听出，但秋雨馨感觉到了。因为秋雨馨听出，她这一动作是多么的不合她正在跳着的舞姿，而且秋雨馨还感觉到了她的眼光所放射出来的些许杀气。所以，秋雨馨断定她是瞟了自己所倚的听雪楼一眼。感觉到这一点，秋雨馨微微颔首一下，心道：没错！秋雨馨依旧悠闲地放松自己，静等那人发动那瞬如闪电的一击。能被听雨楼选上来听雪楼行使暗杀任务的人决不是一个庸手，且还不是一般的高手，至少要有八成把握，听雨楼老大南宫雨才会将这人派到这儿来。秋雨馨知道，南宫雨已是越来越看重听雪楼了。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自己成立听雪楼以来多次重创听雨楼，击杀了听雨楼几员大将，至于其它成员可就不知有多少了。短短十年，雄霸于江湖的听雨楼却因为崛起于江湖只几年的听雪楼势力大减，地盘至少缩小了一半，成员也减少了三成。当然，听雨楼早就有理由向听雪楼开战！

听舞（二）

听雪楼自成立之初便对听雨楼开战，不过一直是在暗中进行。每一次任务尽可能地不留一个活口，凡是听雨楼的人员一律格杀勿论。秋雨馨下达这一命令缘于听雨楼是江湖的第一大杀手组织之外，还有一个她不想公之听雪楼成员的特殊缘故。为着这一缘故，秋雨馨决定要摧毁听雨楼这一江湖中雄霸天下的组织。

听雨楼是五年前才知晓在暗中对付他们的是听雪楼。因为听雪楼的不留活口，使他们许久以来也不知晓跟他们作对的是何许人也，曾一度因楼中成员神秘消失而归罪于江湖中其它门派或组织，也曾一度糊里糊涂地与其它门派或组织开战，闹得江湖一片战火纷飞。听雨楼本是江湖中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组织，此次却因为自身组织受到威胁而主动开战。弄得其它门派实在不清楚有谁在撒出那么银子请动了听雨楼的人，使得他们冒天下之大不讳而到处点火出击。

不管听雨楼闹得江湖怎样销烟四起，听雪楼依然我行我素，只是瞅准机会对听雨楼成员射出致命的一击。至于听雪楼迟迟没有动听雨楼老大南宫雨的原因，却是秋雨馨觉得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虽然她清楚真正面对面时，南宫雨只有一成胜算，但对于狡猾如狐狸的南宫雨来说，绝不会让秋雨馨有这样一个机会的。如去听雨楼老巢素有天堂之称的杭州，那儿，南宫上几代人经营了几百年，可不是听雪楼这样一个小小的组织能攻进去的。如去，更是连一成胜算也没有。所以，秋雨馨决定在暗中一一剪杀听雨楼的羽翼，让南宫雨成一孤寡之人再说。至那时，他便是再狡猾，也不可能龟缩于老巢中永不出来。

听雪楼这一名字是秋雨馨偶尔想起，她也不知自己偶然的一个念头会在以后的江湖中风起云涌。她只是自那一年行到这极寒之地，感受到这一绽开的热火朝天的梅林，心中突地升起强烈的求生意识。那一刻，她觉得此生绝不能这样轻率走了，一定要活下去。于是她便在这梅林边竖起一栋小楼，名曰听雪楼。

听雪楼崛起只十年时间，几乎是一夜之间从江湖平空冒了出来，即使如听雨楼这样一个信息网遍布全国的组织来说也不知听雪楼的存在。

听雪楼这一信息，是听雪楼的梅雪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无意中泄露出去的。那一次，听雪楼探得有一听雨楼之人在听雪楼附近一大城里的怡香楼中找乐，回来报知秋雨馨。秋雨馨命梅雪去执行此次任务。办事甚是干脆的梅雪很快完成了任务，可就在那人将要落气之时问梅雪：“你是谁？是谁让你来的？我想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梅雪想他已是将死之人，便说道：“听好！我们听雪楼专杀你们听雨楼的人。至于为了什么，你去问阎王爷吧！”

此次任务中，梅雪对于当时在房中的青楼女子放了一码。没想，那青楼女子也是听雨楼之人，她得这一信息后赶紧赶回江南报知了南宫雨。

自此，听雨楼的暗杀便源源不断在听雪楼中出现了。听雨楼也甚是了得，对于以往在江湖中一丁点儿也没有留下影儿的听雪楼也只花了几个月时间便了然一切，且准确地找到了远在极寒之地的听雪楼。自秋雨馨第一次从听雪楼下舞娘中夹住准确地射向她的暗镖起，秋雨馨便知听雪楼已经从幽暗处走到光天化日之下，相对于听雨楼来说，再也没有彼在明处在己暗处的优厚条件。那一刻，秋雨馨没有惊慌，来就来吧，迟早要面对那个她恨之至极的南宫雨，南宫雨源源不断派来杀手，自己正好一一剪除他的羽翼。

听雪楼下的舞娘由梅林边折回，那人也随着折转身子。秋雨馨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双袖已扬起。秋雨馨也随着那幽雅的舞姿轻轻摆了一下手。甚至秋雨馨的手还在鬓边，两支快如闪电的袖箭从那人飞扬的双袖间射出，直向秋雨馨钻来。在丝竹声中，那袖箭微弱的声音哪能听得见，只见它急急钻过舞娘的上空，只眨眼间便已到了秋雨馨眼前，一支射向秋雨的眉心，一支射向秋雨馨的心口。

在此千钧系于一丝发丝的紧急时刻，秋雨馨却真如一个瞎子没见着那刹那间便已到了近前的袖箭，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甚至还依然悠闲地将摆过头顶的手轻轻放下。近在秋雨身边的小雪也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