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房间，收拾着自己简单地行囊，却听到身后传来鄙夷的声音，“你就是玄夜哥哥带回来的那条小蛇妖？”
我转过身，正看到身着红色嫁衣的紫云。
她盛装打扮，明媚又热烈，杏眸轻蔑的上下打量着我，满眸不屑。
“果然是低劣的妖族，这般没脸没皮，跟你说话本姑娘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紫云眼中满是嫌恶，半点没有先前在宴会厅里相遇时，温婉大方的模样。
我转身看向她，淡淡道：“你想如何？”
“如何？”紫云嗤笑一声：“当然是来劝你，趁早离开玄夜身边。”
“你不会真觉得你一只蛇妖，能攀上逍遥门未来掌门吧？玄夜只是对你一时新奇，看你与那些勾栏中供人取乐的兽人有什么区别？”
“待他对你腻了，你觉得自己能在这逍遥门留个全尸吗？”
我轻声一笑：“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紫云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本仙子说的不够清楚吗？”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跟玄夜就要成亲了，你......”
“我答应你。”我打断她的话，平静道：“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跟你抢玄夜，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
“你们在聊什么？”
话音刚落，玄夜推门而出，皱着眉看向正对峙的我们。
“玄夜救我！”
一瞬间，我看到紫云手腕翻动，一股无色的粉末被吸入鼻中。
一阵燥热从心底蔓延，原本心情平和的我，却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血光划过，我看到紫云惊叫着后退。
再恢复神志时，我的腿化成了龙尾，被拍飞了出去。
还未蜕化成金龙，龙尾漆黑暗淡，倒真像条蛇尾。
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前传来剧痛。
玄夜站在我面前，将紫云死死护在身后。
“宋青芷！你做什么？”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指尖带血，而紫云脸侧已经被划出三道血痕。
而玄夜眉心紧拧，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跟紫云相配的红色嫁衣上，落下了点点血迹，仿若火种，灼烧着我的心头。
“玄夜，青芷妹妹经常这样吗，好可怕！”
紫云躲在玄夜背后，声音微颤。她捂着受伤的脸，嘴角却带了一抹笑容。
是刚才的药粉，让我失去了理智。
可那药粉在发挥完作用后，转瞬便彻底挥发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紫云泫然若泣道：“刚刚我只是跟青芷妹妹打个招呼，她却突然动手，说什么玄夜是她一个人的。”
“玄夜，我害怕，妖都是这样的吗？”
玄夜沉默片刻，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紫云的背。
“没事的，你回去休息一下，压压惊，我来解决这里的事，好吗？”
紫云乖顺地点点头，抹去眼角的泪。走之前，还对着我微微一勾唇角。
玄夜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用锦帕擦拭着我的手上的血迹。
但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不喜欢她，与她成亲是我爹的意思。”
“我毕竟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只有娶了紫云，才能坐稳掌门之位。”
“等我从我爹那里拿到掌门令牌，就将你接进门，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的眼角微微湿润，胸口集聚的怒气越来越强烈，终于忍不住质问道：“接我进门，然后呢？做你的妾，还是做你后院里的一员？”
玄夜动作一顿，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再次道：“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人。”
“乖一点，别让我为难，等我回来。”
“还有，以后管住自己，否则......我也很难护住你。”
他将染了血的帕子丢在地上，看了一眼我未曾蜕变成金龙的蛇尾，转身走出了房间。
却似是不放心我，转头在屋外设了个法阵。
泪水从我眼尾落下，心脏抽痛。
玄夜，你这个法阵，是怕我离开，还是怕我如同紫云所说的再次伤人？
既然你已经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对我失去了信任，又何必再圈住我？
我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轻轻掐了个决。
不费吹灰之力，整个院子里的法阵就瞬间消散！
区区人类法阵，怎么可能困得住金龙？
玄夜，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青芷，算娘求你了，你就回来，寻个同族的青年小龙成婚吧。”
灵镜里，美艳的妇人眼里含泪，苦心劝说着我。
“我们龙族在五百岁时，要与同族人交尾才能蜕变成金龙，再不回来，你会死的！”
看着娘亲伤心欲绝的模样，我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好，我会回去的，在我五百岁生辰前。”
听我答应的爽快，娘亲反而愣了愣。
“你总算愿意放弃那个人族的玄夜仙君了？”
闻言，我心头一阵苦涩。
“嗯，我放弃了。”
......
十年前，我离开金龙的领地，来到人间历练，却意外遭千年大妖算计。
关键时期，玄夜路过，出手将我用妖物口中救下。
为了报恩，我伪装成一条小蛇妖，跟着玄夜身边，这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来，我们一同游历山川湖海，互生情愫，我原以为，自己会与玄夜这样相伴一生。
甚至做好了放弃蜕变成金龙的准备。
可不过回了一趟逍遥门，玄夜就要同别人成亲了。
我回想起昨夜，意外在酒楼里，听到玄夜与师弟的谈话。
“师兄，你未来可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人，真要同那条小蛇妖结为道侣？”
玄夜已经醉酒，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就在附近。
“当然不会，父亲已经安排好了，再过几日，我会与碧雪宫宫主之女紫云大婚。”
师弟松了口气：“我就说，一条蛇妖，与畜生何异，师兄怎么可能为了她连自己的未来都不顾了。”
玄夜皱眉斥道：“丹心，不许这么说青芷。”
“我虽然要与那紫云成亲，不过还是只爱青芷一人，今天我们的话，切莫让她知道。”
“青芷心思纯良，我会在之后跟她好好解释的。我逍遥门不至于养不下一条小蛇妖。”
亲耳听到玄夜的话，我心如被万千根针扎了下去。
玄夜不仅要娶别人，还想让自己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娈宠。
好一个“养”字，是将自己当成什么了？
那种乖顺任他亵玩的宠物吗？
客房的门被推开，玄夜走进来，笑着放下一个食盒。
“阿芷，看我带了什么来？”
“你最爱吃的蟹黄包，还有几碟小菜，快趁热吃一些，暖暖胃。”
外面正下着大雪，玄夜不知跑了城中多少家店，才凑齐了我爱吃的这些菜。
他身上几乎快要湿透，手被冻得通红。
我呆呆地垂下眸，看着桌子上依旧温热的饭菜，心下一阵酸涩。
我没吃东西，只是走到玄夜面前，抬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
“玄夜，你有没有瞒我什么事？”
玄夜手脚一僵，强撑起一抹笑意。
“阿芷，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有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
他嘴上在笑，眼中却带了几分寒意。
我摇了摇头，安静看着他：“没有人跟我说什么，只是，玄夜，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
玄夜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
“我能有什么事？是不是这两天我忙宗门的事没陪你，你觉得无聊了？”
“待我将宗门那边的事解决了，带你好好逛逛逍遥门周围的城镇，可好？”
看着玄夜毫无坦白之心，我心中最后的希望也落了空。
“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玄夜一顿，收起了食盒：“好，那醒来再找厨房热热，我给你铺床。”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我推拒着，将玄夜推出了门外。
玄夜站在门前，敲了敲门，好像要说什么，话头却被一个小弟子打断。
“大师兄，紫云仙子那边......”
“安静点，别让宋姑娘听到。”玄夜低声呵斥道：“什么事，我跟你去看看。”
我坐在桌边，看着门外的身影匆匆离去，苦笑一声。
玄夜，你不知道，即将蜕化的金龙，听力与视力会比之前强悍百倍。


第二日，我刚早早起身，就被玄夜带着出门赴宴。
“抱歉阿芷，这两天冷落你了，今日逍遥门众弟子正好有场宴会，我带你去散散心。”
我没说什么，任由他带自己到了逍遥门举办宴会的大堂。
逍遥门众弟子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正热火朝天地聚在一起。
可玄夜带着我进门后，场上却瞬时安静下来。
我感到自己被一些人上下打量着，那些人眼神意味深长。
还是玄夜的师弟丹心喊了一声，打破了安静。
“师兄来了，快快，我们这里就等你了。”
玄夜点点头，握了握我的手，温声道：“阿芷，你在这儿坐会，我去找师弟他们。”
说完，没等我回话，他就径直去了丹心那边。
我安静坐在角落，原本只想一个人待会，可出众的听力却让我将全场的声音都听得仔细。
“怎么回事啊，玄夜师兄怎么把这条蛇妖带来了，感觉席面上的酒都变恶心了。”
“师兄不会真被这条蛇妖迷倒了吧。”
“切，妖族毕竟是异类，玄夜师兄过几日就要跟紫云仙子成亲，紫云仙子美貌倾倒三界，届时师兄哪里会记得这条小蛇妖。”
我不想听，可声音不受控制得闯入耳中，吵得我头痛欲裂。
我站起身，正想跟玄夜说自己想回去，一抹倩影却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女子容貌昳丽，身披紫色纱裙，进来的一瞬，整个大厅就安静下来。
不同于对我的鄙夷，众人都是被惊艳地忘记了谈话。
“玄夜。”
紫云走向玄夜，路过我时，抬眼扫了一眼，轻声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屑与高傲。
她走到玄夜身边，抬手温柔地为他整了整衣领。
“父亲唤我们去商量婚宴的宴请名单，你今晚少喝些。”
一旁的丹心笑嘻嘻地打趣：“紫云仙子，还没成亲，这就心疼上了？”
玄夜眉心一皱，斥道：“丹心，慎言。”
说完，他目光朝着我这边瞟来，似乎想看我反应。
我对上他的目光，只勉强勾了勾唇角，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玄夜这才看上去松了口气。
紫云收回了整理衣衫的手，大度地笑笑。
“在玩什么，我与你们一起。”
“行酒令，紫云仙子可会？”丹心嬉皮笑脸道。
紫云坐到玄夜身边，轻声道：“你们男儿的这些东西，我不懂，我看着你们玩就好。”
玄夜淡淡看向我，道：“阿芷会，阿芷，过来陪我们一起玩吧。”
我抬眼望去，看着紫云含着敌意的目光，以及周围几个弟子眼里暗暗的嫌弃与不满，缓缓摇头。
“玄夜，我有点难受，出去透透气。”
我站起身，没有听玄夜的回答，兀自出了大厅。
我的行酒令，还是玄夜教会的。
当初，我第一次离开金龙的领地，对人世间的事物一无所知。
还在玄夜面前闹了许多笑话。
玄夜总是笑弯了眼睛，手指轻刮我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