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家丁打了一架，打赢了，但是大夫也吓跑了……」
小繁说得愤慨，我却陷入沉默。
听外面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想来今天便是那丞相家小姐入门的日子。
府里人多，没准儿能趁乱逃出去！
替她上完药，我拍了拍她的手。
「去吧，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走。」
我们拿着包袱行李，却没走得出这个院子。
门外，丞相家的婆子带着一众家丁拦住了我们。
「叶姨娘。」
「今天可是老爷夫人大喜之日，还请您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冲撞了主人家才好。」
她言语间的「姨娘」「身份」「主人家」说得重重的，仿佛一个又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嫁给楚琼六年，最后却变成了「叶姨娘」。
很可笑！
「你们这位新夫人肚量可真大！」
老虞婆皮笑肉不笑：「我们夫人自是大度，知晓叶姨娘对老爷有救命之恩，当然要礼待。」
「来人，送叶姨娘回院中安歇！」
家丁们手持木棍，步步逼近。
我捏紧了拳头。
小繁拽了拽我衣袖，示意我想想腹中的孩子，切勿冲动。
我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只是没想到那婆子，竟然也跟着进来，带人搬走了屋内唯一的炭火。
离谱的是，她还叫人将所有的窗户纸都捅破了，屋里顿时哗哗灌进冷风。
我被她气笑了：「你们这位新夫人到底是大度还是小气？」
「还敢编排夫人？」
她眉毛一竖，满脸横肉地瞪着我，伸手就要扯我的衣服。
「粗鲁无礼的小贱蹄子。」
「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了，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丫环们冲上来围住我。
我一把拽过那婆子，扼住她的喉咙：「什么东西，还欺负到你姑奶奶身上来了？」
「小繁过来，给我打！」
屋内比屋外更冷。
下午发作了那老虞婆，她鼻青脸肿地走了之后，竟然半夜让人上屋顶，从上而下往我床上倒冷水。
我们的被子衣服全部被浇湿了。
这么
咱们快进去。」
「您身子这么弱，可别出了事才好。」
她的话让我忍不住发笑。
「小繁，你可不要小看我。」
终究忍不住带出了一串咳。
曾经沅州萧峰山大当家的掌上明珠，如今经脉具毁，弱不禁风。
小繁急得跺脚：「夫人，您两个月没来月信，并非是月信不调！」
我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小繁...」
「你是什么意思？」
小繁急切地拼命点头。
「夫人，是您想的意思。」
「只是之前月份太小，大夫诊不出来，所以没敢跟您说，怕您空欢喜一场。」
我的手忍不住抚上肚子。
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我拜尽了京城的佛，求尽了京城的郎中，受尽了家婆的冷眼和京中妇人的嘲笑。
甚至贬妻为妾最大的理由便是：「无所出」。
没成想，在我决心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来了。
这个孩子，我当是上天赠与我的礼物。
也不枉我这六年光阴。
小繁不放心，总想着请大夫来看看，还妄想着能修复我们夫妻情义。
只是婚期将近，院子都被看管了起来。
想来是怕我做出什么，误了他们的美事。
小繁哭得委屈极了。
「夫人先前待她们那样好，现在她们连帮忙叫个大夫都不肯，都是一群白眼狼！」
「等老爷知道了您有身孕，指不定多高兴呢！」
「到时候把他们都拉下去打板子。」
我被她逗得发笑，给她支招。
「你去跟守门的王婆子说，如果不帮你去叫人，你就把她大儿子跟老太太身边大丫环偷情的事说出去。」
小繁眼睛一亮，满脸兴奋地去了。
但回来的时候，她没带着大夫，却是带了一身伤……
「小姐，我们提早走吧，楚府欺人太甚！」
我惊讶不已，一边帮她上伤药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肯给你请大夫，也不准我自己出去请。我闯出去带着大夫到了侧门口，他们都不准进。」
「我和十几
我是土匪之女，一路扶持夫君中举后。
他却为攀附权贵，贬妻为妾，迎娶丞相之女。
我悲痛欲绝，逃回山寨。
却没想到他竟抓了我爹，威胁我回到他的身边。
我回去了。
可爹爹还是死了！
甚至他还想让我给不能生养的丞相千金生个孩子！
我绝望至极，决定跟他鱼死网破！
但最后，我竟然才是丞相家最尊贵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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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琼说要贬妻为妾的那天，恰好是我的生辰。
前一晚刚下完一场雪，满地银白。
他亲手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
盐和辣子放得太多，熏得我直流眼泪。
但我仍然吃得满心欢喜。
因为这是他亲手给我做的。
我见对方过于安静，抬起呛红的小脸憨憨地望着他。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是一封信！
是情诗吗？我想。
我脸红，拿过信，娇嗔地扫了他一眼：“老夫老妻了，还写这些，不如给我几两银钱实在。”
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我的心里乐开了花。
因为我与楚琼相识的这么多年，他很少有甜言蜜语。
更是从未给我写过情诗。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
却没想到，贬妻为妾四个大字撞进我的眼帘！
我心中一悸。
抬眼看向楚琼。
他站在灯下，影影绰绰，面容看不真切。
我抖着唇，「为什么？」
楚琼开了口，“我要迎丞相家的女儿入府，她身份尊贵，必得是妻才行。”
我震惊地看着他，“楚琼，自从跟了你，我侍奉婆婆，操持家里，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陪你那么多年，你说娶别人就娶别人了？”
“贬妻为妾、我不同意！”
我愤然地将信撕成碎片，扬在空中。
片片白纸飘落一地。
楚琼没有生气，反而眉宇间有几分愁容。
他走过来，轻轻将我揽在怀里。
“简兰，我有苦衷...”
“咱们家
一折腾的后果就是，天微微亮，我腹中就传来绞痛。
「疼...」
「夫人，您流血了！」
小繁急得团团转。
腹中疼痛感愈来愈强，我将手上的血玉镯摘了给她。
「你悄悄出去带一个大夫回来，如果被人遇到，别出手，让拦你的人把这个镯子给楚琼看。」
这是楚琼跟我定亲时，抄了半年的书，攒下钱买的镯子。
希望这带着沉甸甸情义的镯子，能勾起楚琼的一点点愧疚，高抬贵手放小繁出去。
小繁拿了镯子后，找到机会就悄悄溜出去了。
但回来的却又是昨天那个婆子。
她站在床边，沉着脸宣布了小繁的死因，以及我的病因。
「小繁毒害老爷恩人后潜逃，反抗拒捕时已被官差们乱棍打死。」
「快将解药给叶姨娘灌下去，免得毒入脏腑，坏了身子。」
我不敢相信小繁已死，但我满身冷汗，头脑发昏，根本无力追问更多。
药碗被送至嘴边，我知道这个药吃不得。
只能用力咬着牙闭着嘴，不让药进嘴里。
我要护住这个孩子。
可那个婆子用力捏住我的下巴，瞪着我。
「叶姨娘！」
「老爷念及救命之恩，请了上好的大夫给你开的好药。」
「您可千万不要辜负老爷的好意啊！」
我使出全身力气撞翻了盛药的碗。
「滚...」
那婆子顶着一身汤药汁，怒极反笑。
「好啊，叶姨娘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老爷说了，毒入腹中，不肯吃药，那就捶腹将毒物逼出来！」
我抡起椅子将人打退，不肯就范。
正僵持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叶简兰，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又给媒人塞了一包银子以作安抚。
待人群散去后，他疲惫地看着我。
「桑小姐落水，我救了她。」
我脑子里立马出现了画面：「抱着救的是吗？」
他点头。
我眼睛里氲上水汽，一个茶盏砸他额头上。
他捂着额头，顶着一脸血，也发了狠，说话格外伤人：「她是丞相的女儿！」
「而你呢？你只是一个土匪之女！只会发脾气！你什么都帮不了我！」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听起来是如此的叫人心寒。
当初他被人追杀命悬一线，要不是我拼死相救，他早死了。
现在也轮不到他来嫌弃我粗鲁！
我强忍着泪水，叉着腰跟他对呛：「那你干脆休了我好了！」
楚琼没有回应，冷着一张脸，对旁边的下人说道：「叶简兰言行无状，关到别院去，这一个月就不用出来了，让她自己好好反省！」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开。
「楚琼，你混蛋！」
我冲着他的背影怒骂。
一旁的两个小厮过来行了一礼：「得罪了，夫人。」
然后架着我，把我关进了别院。
窗外飘着雪花。
隔着高高的围墙，也能感受到府里准备迎新妇入门的喜气。
这两天经历的种种，让我彻底对楚琼死了心。
我想着，等楚琼放我出去，我就找个机会偷跑，回到我的萧峰山去。
别院不大，被关了几天后，我觉得很无聊。
于是我跑到院子里，堆了一个小小雪人。
不由得想起去年冬天，我和楚琼也堆了这么一个小雪人。
「喏，楚琼，以后我们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也长这么可爱。」
「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
丫环小繁过来扶我，眼里带着焦急。
「夫人，进屋子里去吧，外头太冷了。」
我忍着喉间的痒意，笑着回头看她：「小繁，你看，这雪真美。」
「我们沅州就没有这么大的雪。」
小繁一把捂住我的手，不停地搓着，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夫人，您的手怎么这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