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盘山公路，开进坐落在半山腰的庄园。
上一次来顾家老宅，还是为了沈恬那件高定婚纱。
算了，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把一颗真心给了不值得的女人。
我才跨进大门，冷不丁地砸来一根拐杖。
顾家现任家主——我爷爷，一脸不豫：
“你不是要和家族断绝关系吗？还回来干什么？”
我捡起拐杖，乖巧地向爷爷求饶：“爷爷，我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吧！”
爷爷冷哼一声，却还是接过了我手中的拐杖：
“你小子自己知道就好。”
爷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面上还在说着我，实际上是掩盖不掉的对我的关心。
这些我都知道的。
当年父母车祸去世后，我不再需要接受装穷教育，被爷爷接回了家。
长期的穷养，让我不够入流，全靠爷爷亲手教我融入上流社会。
只是后来我年少轻狂，为沈恬抛弃了家族，也抛弃了爷爷。
一回家，我没闲着，把爷爷闲置在一旁的工作处理了。
我答应爷爷婚礼结束后就去公司上班，他心有不满，但是知道我有自己的安排，便没再多说。
正翻看下一份文件，我手机铃声大作，是沈恬打来的。
“盛彦，你去哪儿了？试个婚纱你也到处乱跑，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了？”
她语气里的责备十分明显。
我盯着纸上被钢笔墨水晕得黑漆漆的一团，像极了沈恬的心。
她倒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和林航在试衣间里做得热火朝天，完事了还知道来找我这个冤大头接盘。
我淡声回：“公司有事，没看见你人，我就先走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婚纱很难换的，肯定会久一点的。你是男人，当然不知道。”
我心中冷笑了下。
这就是心虚的人。
三言两语，就能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我“嗯”了一句，没再多说。
沈恬却忽然说：“我妈说，婚前男女最好不要见面，明天咱们就别见面了。”
“等婚礼那天，我再打扮得美美的去见你，我要做你最美的新娘。”
不要见面？
估计是又被林航给绊住了脚。
我没说什么，答应了。
沈恬却忽然有些不安了，挂电话嘟囔了一句：
“盛彦，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没那么想跟我结婚呢？”
我眸光渐冷，只淡淡道：“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两天后，婚礼现场。
化妆师用光了两盒遮瑕，也遮不住沈恬身上肆虐的红痕。
沈母皱眉：“你们年轻人......”
沈恬羞红了脸：“妈，别说了。”
沈母以为那是我和沈恬弄出来的。
但只有沈恬自己知道，这是她和林航疯玩了两天的成果。
林航是个黏人的小绿茶，今晨都还不愿意放过她。
她让他放纵了好几次，才能抽空来结婚。
“盛彦呢？盛彦这小子怎么还没来？一个小小的赘婿，居然摆起谱来了。”
“要不是看恬恬喜欢他，我才不会答应把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这样的窝囊废！”
沈母一提起我，脸上尽是鄙夷，她就希望沈恬嫁个公子哥。
沈恬没说话，想起这两天来我对她的冷漠。
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直到婚礼开场，我都还没到场。
沈家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宾客都已经到场。
为了稳住现场，沈恬站在了台上。
忽然，全场灯光都暗了下来。
沈恬的心定了下来，说：“肯定是盛彦来了，真是的，搞什么惊喜......”
下一秒，她的笑僵在了脸上。
正对宾客的大屏幕里是她和林航在婚纱店试衣间里的激战。


我的话换来一室寂静，连林航都诧异地看向我。
沈恬表情僵了僵，很快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
“盛彦，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这辈子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这样的废物？”
我冷冷地看着她。
从前我将她对我的嘲讽当作鞭笞。
现在我终于明白，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她指了指满地狼藉，同往常一样吩咐我：
“你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待会儿约了试婚纱。”
说完，她转身上了楼，还不忘给林航抛个媚眼。
沈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林航拿过一把扫帚甩在我的身上，一脸得意：
“你和恬姐在一起五年又怎么样？她现在心里只有我。而你，不过是一个保洁。”
我盯着身前那把我曾经握过无数次的扫把。
心倏地抽痛了下。
“还不快扫，想偷懒？信不信我告诉恬......”
我撞开林航，警告的眼神射向他。
“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向来借着沈恬的疼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林航有些发怵。
直到我踩上台阶，才听见他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装什么装......”
我没管他说什么，上楼推开门只看见一地狼藉，到处都是他们欢好过的痕迹。
我的心沉沉往下坠去。
难怪我从不被允许来这里。
原来这是她和别人的爱巢。
我没再管，从塞满套的抽屉里取走了印章。
转身要走的时候，沈恬从背后抱住了我。
“在找什么？”
她此刻的靠近让我觉得有些烦闷，我往前挣开了她的怀抱：“没找什么。”
沈恬探究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像是为我刚才的闪躲而不满。
她往前凑了凑，红唇差点落在我脸上。
“你生气了？你要知道，林航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对你肯定是没有恶意的。”
“那天我也没想到会把你推下海，你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别让外人觉得我们感情不好。”
她看似关心我，实则字字句句离不了林航。
虽然我早已清楚，却也不免在这一刻生出苦涩来。
我们五年的感情，抵不过一个她认识了三个月的大学生。
我无话可说。
我默不作声地将她推远，只说：“我今天还有事，不如婚纱下......”
没等我说完，她不满地拧了一把我的胳膊：“盛彦，你什么意思？试个婚纱你拖拖拉拉的，信不信我不跟你结婚了？”
我真想回答她，是的。
但我还是没能走成，被她生拉硬拽上了车当司机。
她和林航坐在后座。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我黑沉的脸，下意识解释：
“林航他说想看看有什么西装，想订一套去参加毕业典礼，反正顺便的事，我就带他一起了。”
林航又挑衅地看我。
我没说话，驱车往前开。
只是行车路上，我总听见嘤咛声。
那声音我很是熟悉。
我握紧了方向盘，余光投向身后。
沈恬双腿紧闭着，林航的手在她身下作乱，她一脸情迷意乱地轻咬着嘴唇。
几乎是瞬间，我觉得胸口喘不上来气。
恶心，好恶心。
下个红绿灯，我猛踩刹车，惊得沈恬猛地睁开眼，呻吟顿时脱口而出。
她欲求不满地呵斥我：
“盛彦，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我声音嘶哑：“是红灯。”
沈恬白了我一眼。
我目光沉沉看着前方，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
我往下挪开脚一看，是一个用过的套。


“姐姐，我们三个谁喂给你的樱桃最甜？”
我登上游轮时，看到的就是未婚妻和三个男孩粘在一起的画面。
未婚妻借口要好好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
召集自己的男性朋友们在游轮上举办三天三夜的狂欢派对。
我担心她的安全登上游轮想要接她回家。
她却放任最宠爱的男孩将我灌醉推进大海。
“放心吧，他还要赶回去做我家赘婿，会自己游上岸的。”
却不知道我酒精过敏几近休克，被渔民捞起才捡回一条命。
苏醒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赶去结婚而是注销身份，给家族发去密函。
曾经叛逃家族的太子爷，回来了。
......
“三天后，来晋城接我。”
收到管家肯定的回复，我收到了注销业务办理成功的消息。
有关“盛彦”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却并不难过。
我不叫“盛彦”，我本名顾澈，京市第一豪门独子。
小时候，父母坚持装穷教育。
看起来很穷的我遭受霸凌，只有沈恬，她像一道光一样护着我。
“你们谁都不准欺负盛彦，从此以后他是我罩着的人！”
长大后，我以死反抗家族联姻，舍弃千亿家产和她在一起。
起初的那几年，我们蜗居在小出租屋里，十分幸福。
某天，她家得了一笔拆迁款，成了暴发户，她就变了。
她爱上泡吧，喜欢叫各种鲜肉作陪。
白天我为她家新开的公司忙到一口饭都吃不上。
晚上回家等来的是满身暧昧红痕又醉醺醺的她。
我帮她洗澡、换衣，却听见沈恬的抱怨：
“你这个窝囊废，除了会照顾人，你还会做些什么？”
她捧着我的脸，眼里再没有曾经的深情：
“你浑身，也就只有这张脸看得过去了。”
那一刻，我如坠冰窟。
我以为是她觉得我能给她太少，拼命应酬到切了半个胃，获得千万营收。
沈恬才终于高兴地投进我的怀里：“你真是太棒了，我们结婚吧！”
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却任由她最宠爱的男孩将我灌醉，不在乎我的生死。
“喝点酒怎么了？只要林航高兴，你喝多少都值得！”
她亲手将我推进大海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有了钱的她，和曾经霸凌我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
我走进珠宝回收店，摘下手上价值百万的戒指递给柜员：“您好，我要卖掉这枚戒指。”
柜员拿到后，有些惊讶地问我：“您确定吗？这是定制款，回收的话要折价，您......”
她话没说完，我已经果断接过话头：“我确定。”
柜员没再作声，拿过单子让我签名，我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戒指被收走的那一刻，我的心空落落的。
戒指是沈恬送我的。
她家乍富那会儿，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
那天，月夜、沙滩还有烟花，她用戒指套牢了我，说：
“你看我多爱你，我一有钱，就给你买戒指，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我！”
可我还爱她，她却早已忘记了说过的誓言。
我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不愿再和沈恬有半点纠葛。
但我的家族印章还留在她身上，那是进入陆家所有资产的密钥。
我必须拿回来。
我打了辆车，回到沈恬现在住的地方。
自从公司盈利之后，沈恬她爸奖励了我和沈恬一套别墅。
沈恬将这里打造成她的秘密基地，从不准我来住，却日日叫我来打扫。
我熟练地输入密码进门，迎面却砸来酒瓶。
我闪身，却还是被酒瓶砸中了肩头伤口。
“抱歉，抱歉，没注意到是盛哥回来了！”
“三天不见，还以为你死在海里呢。”
林航满脸挑衅的出现在我跟前，这句话只有我们俩听得见。
我面色平静，躲开他抓来的手。
没想到，下一秒他拿起酒瓶往他脑袋上一砸，扑通跪倒在我身前：
“盛哥，对不起！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灌你酒的，我真的没想把你推海里......”
“求求你，别打我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只穿着浴袍的沈恬狠狠推倒在地：
“盛彦，你有病吧！推你下海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伤害林航？”
栽倒在地上的我，看着头发上还残留着泡沫的她。
冷笑了下。
我掉进海里消失三天，她不闻不问。
林航自导自演的戏码，她洗澡洗到一半都要冲出来管。
爱与不爱的差别，就这么大。
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她：
“不是我做的，你爱信不信。”
“今天我回来，是我要和你分手。”


车子在婚纱店门口停住。
沈恬没管我，带着林航先进了店。
我停了车，一刻也不停地下了车，想起他们曾经在车上做过什么，我就一阵反胃。
我站在树下，点燃了戒了许久的香烟。
当初戒烟，是因为沈恬跟我说，她想一结婚就备孕。
为了这个，我戒烟、戒酒，减少了晚上的应酬，专心为她的备孕做准备。
可现在看来，不过就是笑话一场。
良久，我才进了婚纱店，沈恬和林航早就热火朝天地试了起来。
沈恬穿着一身纯白的裹胸婚纱站在林航面前转圈，店员脸上堆着笑：
“先生，您看您太太穿这身可真是好看，身材这么好，您可真是有福了！”
林航没反驳，一双手已经搭上沈恬的肩头：
“能遇上恬恬，是我的幸运。”
沈恬娇俏地靠在林航的怀里，宛若一对璧人。
我走进，她自然地离开林航的怀抱，挽着我的手，对我抱怨：
“你怎么停个车这么久？我等不及，都已经换上了。”
“你看，这套好看不好看？”
沈恬穿婚纱，无疑是好看的。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她为我穿上婚纱，牵着父亲的手走向我的场景。
但真的在看见她穿上婚纱的这一刻，我却没什么感觉了。
我只说了一句：“你觉得好看就可以。”
沈恬不满地嘟了唇：“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林航都比你在乎我。”
“算了，反正你们男人都这样。”
我拧眉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究竟是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
她转身进了试衣间换下一套，方才拍错马屁的店员终于认出了我，走上前来：
“您是盛先生？”
我颔首。
她两眼放光，问：“那您上次寄存在我们这的婚纱现在要拿出来给您太太试试吗？”
我默了默。
那套婚纱，是我回家族负荆请罪了一趟才拿到的。
由世界顶尖婚纱设计师专门为沈恬量身定制的，我本准备在婚礼当天给她一个惊喜。
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毫不犹豫地说：“烧了吧。”
转身，沈恬和林航都不见踪影。
想起他们俩在车上那般干柴烈火的模样，我朝着试衣间走近。
撩开帘子，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我瞳孔猛地一震，抓紧了帘子。
林航问：“姐姐不是答应我，不和盛彦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来和他试婚纱？”
沈恬双手搭在林航的肩头，一边享受，一边说：
“我自然不会和他结婚，要不是他能给我家公司赚钱，我早就把他踢到一边去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穷小子，怎么可能配得上我。”
“我......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林航低笑了一声，更是卖力。
在外头听着活春宫的我，心底一片苍凉。
原来在她眼里，我不过是头牛马。
我冷笑了下，拿起手机录下了他们的现场。
证据足够之后，我头也不回地出了婚纱店。
门口，一辆迈巴赫停在了门口。
我坐上了车，副驾驶的特助转头问我：
“少爷，婚礼还照办吗？”
我将手机往他身上一丢，冷声道：
“照办吧，到时候我会出席，但不是以新郎的身份。”
助理回道：“是。”
我看向窗外闪过的街景，心中一片冷然。
沈恬，这将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