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带着商场穿六零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淤泥里，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回去。

最先苏醒的是嗅觉。

那股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死亡的洁净感。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刻入骨髓，伴随了他生命最后那段晦暗无光的时日。

然后是无处不在的钝痛，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并不尖锐，却像潮水般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耳边有模糊的仪器滴答声，规律而冷漠，像是在为他倒数读秒。

沉望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花了片刻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惨白的天花板，边缘有些许剥落。

一盏节能灯管散发着苍白的光线。

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了床边挂着的不锈钢点滴架，半袋无色液体正顺着细长的软管，缓慢地注入他青筋凸起的手背。

单人病房。

寂静得可怕。

只有他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夹杂着仪器单调的鸣响。

完了吗？

还是还没完？

他的思维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缓慢。

记忆是破碎的，混乱的，像被打碎的镜子，只剩下一些锋利的碎片，胡乱地闪烁着。

他记得自己呕心沥血创建的公司，在即将上市的前夜，被最信任的合伙人连同竞争对手做局，一夜之间掏空了核心技术和客户资源，只留下一个空壳和巨额债务。

他记得银行冰冷的催款电话，供应商愤怒的围堵，员工们茫然又绝望的眼神。

他记得他拖着早己被过度透支、千疮百孔的身体，西处求援，却屡屡碰壁。

那些昔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朋友”，要么避而不见，要么面露难色，嘴上说着“再想想办法”，转身就没了音讯。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勒紧，几乎让他窒息。

然后，是一抹他曾经视为救赎的光亮，照进了这片绝望的泥沼。

楚婉柠。

他爱了几乎一辈子的女人。

从他情窦初开的高中时代起，她就是他全部的光和梦想。

即使在她一次次若即若离，一次次婉拒他的付出却又坦然接受之后，他依然像是追逐太阳的向日葵，目光不肯偏离半分。

他为她放弃了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留在她所在的城市，从最底层的销售做起，只为了离她近一点，能随时回应她的任何需求。

他挣的每一分钱，几乎都花在了她身上。

支持她出国深造，支持她开画廊的梦想，甚至在她家遭遇变故时，他掏空了父母的养老钱，又背上了沉重的贷款，只为不让她皱一下眉头。

他总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付出足够多，总有一天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在他公司崩塌、身体垮掉的最艰难时刻，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她求助。

他并不指望她能解决什么，他只是需要一点慰藉，一点来自精神支柱的温暖。

电话接通了，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动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沉望？

什么事？

我这边有点忙。”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用最简短的话说明自己的困境，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听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沉望，遇到困难了就想办法自己解决啊。

你以前不是总能想到办法的吗？”

“可是婉柠，这次真的……而且，”她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怜悯？

“你为我做的那些，都是你自愿的，不是吗？

从来没有谁逼过你啊。”

“自愿的……不是吗？”

“从来没有谁逼过你啊……”这些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他最后的心防，瞬间将所有的希望和坚持冻结、击得粉碎。

原来，他倾尽所有、燃烧自我付出的十几年，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无需承担任何后果的交易。

一场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底的冰冷，比病痛更残忍地吞噬了他。

之后的事情，记忆更加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大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然后咳得天崩地裂，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再然后，就是彻底的黑暗，和永无止境的消毒水味。

………一阵突兀的欢快音乐声，猛地将沉望从绝望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膛。

不对！

这音乐声……不是医院仪器！

是……诺基亚经典的手机铃声？

而且声音的来源，就在他的裤兜里？

他猛地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病号服，而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色校服，左胸口还绣着本地的校徽。

校服袖口下，是他虽然瘦削却充满年轻活力的手臂，而不是记忆中那枯槁如柴、布满针眼的模样。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用力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感受到的是久违的、属于年轻人的力量和弹性。

滴答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老式吊扇吱呀呀的转动声，搅动着晚自习后教室特有的、混合着汗味、书卷气和零食味道的闷热空气。

他僵硬地环顾西周。

堆满泛黄卷宗和习题集的课桌。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和角落刺眼的“距高考还有98天”的倒计时。

身边，穿着同样校服的同学正吵吵嚷嚷地收拾书包，讨论着晚上吃什么、游戏副本怎么打。

阳光？

不对，是傍晚教室的灯光。

年轻而富有生气的脸庞。

喧嚣的人声。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鲜活而真实的生命力。

巨大的、几乎撕裂灵魂的冲击感，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沉望？

发什么呆呢？

走啊，不是说好了吗？”

死党赵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带着青春痘和没心没肺笑容的脸，猛地凑到他眼前，用胳膊肘使劲捅了他一下。

“楚大校花可在小树林等着呢！

兄弟，成败在此一举啊！”

楚婉柠……小树林……表白……这几个关键词，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猛地捅进了记忆的锁孔，咔嚓一声，打开了那扇通往无尽痛苦和悔恨的前世之门！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战栗，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窜遍全身。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裤兜。

那里，果然安静地躺着一部厚重的诺基亚旧款手机，以及一个……他缓缓地、僵硬地将其掏出来。

一个粉蓝色的信封，折得仔仔细细，边角因为被手心的汗反复浸渍而有些发软。

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住了一条毒蛇，沉望的手指猛地一颤，几乎要将它扔出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伴随着那仿佛刻入灵魂的、冰冷的消毒水气味，疯狂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惨白如纸，瞳孔剧烈收缩，呼吸骤然停止。

我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一切悲剧开始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