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命似的门铃声响到第五遍，我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昨晚新剧杀青宴搞到凌晨三点，
现在脑仁还一抽一抽地疼。拖鞋踢踏着穿过客厅堆着的几个还没来得及拆的奢侈品包装盒，
顶流的生活表面光鲜，拆快递的时间都没有。门开一条缝，
一束巨大的、俗气的红玫瑰差点怼到我脸上。“欧阳女士是吧？您的花，签收一下。
”快递小哥顶着俩黑眼圈，显然也对大清早送花这事儿颇有微词。“放门口吧。
”我声音沙哑。玫瑰？粉丝送的？不像，没署名卡片。关上门，脚趾踢到一个硬物。低头，
是昨晚随手丢在地上的手机，屏幕正顽强地亮着，挤满了未读消息和推送。
最顶上是经纪人杨丽发的一长串语音，懒得点开，
肯定又是催我准备下午那个高奢代言的签约仪式。手指无意划过屏幕，
一条没存名字的短信跳出来，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欧阳静，你翅膀硬了是吧？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了？别忘了你是怎么爬上来的！周铭是你儿子的爸！他现在有难处，
你见死不救，良心被狗吃了？孩子跟着你这么个冷血的妈，能学什么好！早晚遭报应！
一串恶毒的诅咒，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属于前婆婆陈美凤的腐朽味儿。几年了，
还是这套，阴魂不散。胃里一阵翻搅。报应？我扯了扯嘴角，弯腰想捡起手机，
指尖还没碰到冰冷的屏幕，它自己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更让我头皮发麻的名字——阳阳幼儿园的李老师。心脏瞬间被攥紧，
所有宿醉的混沌和被打扰的烦躁瞬间蒸发干净。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喂？李老师？
”“阳阳妈妈吗？你快来幼儿园一趟！阳阳发烧了，额头很烫，还吐了一次！
”李老师的声音又快又急。“我马上到！”喉咙发紧，声音都劈了。什么影后光环，
什么高奢代言，什么前婆婆的咒骂，统统滚蛋！我胡乱抓起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
连睡衣外套都忘了换，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冲出了门。拖鞋跑掉一只，也顾不上捡，
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冷的地下车库地面上，拉开车门钻进去。引擎咆哮着冲出车库。
清晨的阳光有点刺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阳阳不能有事。五年前，我可不是什么顶流影后。那时候，
我叫欧阳静，一个刚生下孩子不到三个月、脸上还带着孕傻和浮肿的普通女人。
孩子还在襁褓里发烧咳嗽，小脸憋得通红，我抱着他，
像个无助的陀螺在儿童医院的急诊走廊里打转。手机响了，是周铭。我老公，当时还是。
“喂？静静？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有个应酬。”他那边背景音嘈杂，
有女人的娇笑声隐约传来。我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阳阳又发烧了，咳得很厉害，
我在儿童医院……”“哦，发烧啊？”他语气轻飘飘的，“小孩子嘛，抵抗力差，很正常。
你多费心照顾着点。对了，这个月生活费我打你卡上了，不够再说。”没等我再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周总，该您啦……”接着就是忙音。我听着嘟嘟声，
低头看着怀里因为难受而小声哼唧的儿子，再看看缴费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
还有银行卡余额提示短信里可怜的三位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天晚上，
我抱着阳阳在急诊观察室的硬塑料椅子上坐了一夜。阳阳终于退烧睡熟，
小脸蹭着我手臂上的湿痕。我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做了一个决定。不能这样下去了。
为了阳阳，也为了我自己。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心。周铭起初根本不信我会提离婚，
觉得我只是闹脾气要钱。他那个妈，陈美凤，更是直接杀上门，指着我鼻子骂。“离？
你凭什么提离婚？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儿子挣的？带着个拖油瓶，
离了婚你喝西北风去？我看你就是作！想用孩子绑着我儿子多要点钱是吧？我告诉你，
门儿都没有！赶紧给我消停点，好好在家带孩子，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怀里抱着才半岁多的阳阳，小家伙被吓到了，哇哇大哭。
“阿姨，您说话注意点，吓到孩子了。”我尽量压着火，把阳阳护得更紧些。“孩子？哼，
还不是个赔钱货！”陈美凤刻薄地扫了一眼阳阳。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我指着门：“出去！
这是我家！请你们立刻出去！周铭，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你不来，我就起诉。
孩子归我，抚养费你一分也别想少！”周铭和他妈大概被我从未有过的强硬震住了，
骂骂咧咧地走了。门关上那一刻，我抱着阳阳，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阳阳似乎感觉到我的情绪，伸出小手，软软地碰了碰我的脸。
“妈妈……”他含糊地叫了一声，虽然可能只是无意识的发音，却像一道光，
劈开了我眼前的黑暗。离了。我带着阳阳，
拿着周铭按法院判决支付的、勉强够糊口的抚养费，还有满身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搬进了一个租金便宜但离市区很远的老破小出租屋。日子一下子从云端跌进泥里。
周铭给的抚养费只够最基本的开销。阳阳要喝奶粉，要买尿不湿，要打疫苗，
哪一样都在烧钱。我必须出去挣钱。可一个带着哺乳期孩子的女人，能找什么工作？
朝九晚五根本不可能。我只能抓住一切碎片时间。我在网上找各种兼职。写文案，做PPT，
给人刷单……什么都干过。最窘迫的时候，阳阳夜里发烧，我抱着他坐在电脑前，
一边用冷水毛巾给他物理降温，一边赶着客户明天一早就要的稿子，眼泪滴在键盘上，
又迅速擦干。后来，短视频平台火起来了。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注册了一个账号，
名字就叫“阳阳妈妈日常”。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记录我和阳阳的生活片段。
给他做辅食时的手忙脚乱，他第一次学会爬时我的惊喜，带他在楼下小公园玩沙子，
晚上哄他睡觉时哼的跑调歌谣……镜头里的我，素面朝天，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
头发经常乱糟糟的。背景就是我们那个小小的、堆满杂物却收拾得很干净的家。我没想到，
这些粗糙、真实、充满烟火气甚至有点狼狈的片段，却意外地戳中了很多人的心。
有人在我深夜拍下阳阳睡颜的视频下留言：看哭了，我也是一个人带孩子，
太懂这种疲惫又幸福的感觉。
有人在阳阳把辅食糊一脸而我崩溃大笑的视频下说：太真实了！这才是当妈的日常，
那些光鲜亮丽的都是假的！我的粉丝数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增长。机遇来得也很偶然。
一个粉丝量不小的母婴博主转发了我的一个视频，配文是：这才是真实的力量。
一夜之间，我的账号涌入了大量流量。粉丝数开始疯涨。紧接着，
一家专门做母婴产品的品牌联系了我。不是大牌，但口碑不错。他们想找我做推广，
报酬开得很实在。那是我接到的第一个广告，一条推广视频的报酬，
几乎抵得上我以前辛苦写一个月稿子的钱。我把阳阳哄睡后，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口播，
生怕搞砸了。那条广告视频发出去，反响很好。品牌方很满意，又续签了长期合作。
我的生活，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努力，看到了切实的曙光。我辞掉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兼职，
开始更用心地经营账号，内容也从单纯的记录，拓展到分享一些实用的育儿经验和好物测评。
账号越做越大，粉丝越来越多，合作的品牌也越来越高端。经济压力缓解后，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阳阳搬离了那个老破小，租了一个环境更好、阳光充足的小两居。
看着阳阳在新家宽敞的客厅里开心地跑来跑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午后。我带着两岁多的阳阳在小区旁边的儿童乐园玩沙。
那天阳光很好，我抓拍了几张阳阳玩沙时专注又傻乎乎的小表情，发到了账号上。视频很短，
只有十几秒。万万没想到，这段无心插柳的视频，
被一个正在为新剧寻找女演员的副导演看到了。那是一部都市家庭轻喜剧，
里面有个角色设定是年轻的单亲妈妈，戏份不算重，但人物形象很接地气。
副导演辗转联系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试镜。我懵了。演戏？我？
一个从来没学过表演、整天围着孩子转的普通妈妈？“导演，
我没学过表演……”我实话实说。“没关系！我们看中的就是你身上那种真实的生活气息！
这个角色，就需要你这样的感觉！来试试吧，就当给阳阳赚点奶粉钱嘛！”副导演很会劝人。
鬼使神差地，我去了。试镜的地方在一个酒店房间，临时搭的景。
导演让我演一段和剧中孩子互动的戏。没有剧本，就让我即兴发挥。
我把对面那个陌生的小演员，当成了阳阳。那场戏，我演的是一个疲惫的妈妈下班回家，
发现孩子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时的情绪爆发。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肢体。
我脑子里全是阳阳有一次把整罐奶粉倒在地上画画的场景，
那种气到顶点又看到孩子无辜眼神时瞬间心软的情绪，根本不需要演，它自己就涌了上来。
演完，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导演拍板：“就是你了！”那部剧播出后，意外地火了。
观众都说我演的那个单亲妈妈特别真实，特别打动人，简直是“剧抛脸”。我，欧阳静，
一个曾经的素人妈妈，一个靠短视频分享生活的小博主，正式以演员的身份走进了大众视野。
机会像滚雪球一样接踵而至。有了第一部戏的口碑，找我拍戏的导演和制片人多了起来。
角色也从配角慢慢变成重要的女配，再到挑大梁的女主角。我像一块被埋没太久的璞玉，
终于被擦拭出来，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我把阳阳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阿姨照顾，
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剧组。拍戏很苦，经常日夜颠倒，但每次看到片酬到账的短信，
想到阳阳以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就充满了力量。三年。仅仅三年。
我从一个为奶粉钱发愁的离异妈妈，变成了手握多部爆剧的当红女演员。去年年底，
凭借一部现实题材电影里对底层单亲妈妈的精彩演绎，
我捧回了那座沉甸甸的金凤奖影后奖杯。领奖台上，聚光灯打在我身上，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我握着奖杯，声音哽咽：“这个奖，献给我的儿子阳阳，
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坚强和爱。”台下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那一刻，
我知道，我欧阳静的人生，彻底翻盘了。“吱——”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的车以一个不算优雅的姿势甩进幼儿园门口的车位。顾不得形象，我推开车门就往下冲，
光着的那只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毫无知觉。冲进幼儿园医务室，
一眼就看到阳阳蔫蔫地靠在小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门口。看到我，
他瘪瘪嘴，带着浓重的鼻音喊：“妈妈……”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冲过去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小小的身体滚烫，软绵绵地靠着我。
李老师递过体温计：“39度2，刚喂了退烧药，吐了一次。”“谢谢李老师！
”我抱着阳阳，感觉他小小的身体在发抖，“阳阳乖，妈妈来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抱着阳阳快步往外走，手机又响了。是杨丽。我单手抱着儿子，吃力地接通电话，
夹在耳边。“欧阳！我的祖宗！你在哪儿呢？下午两点的代言签约仪式！品牌方老总都到了！
你这会儿人还没影儿？化妆师造型师都在工作室干等着呢！电话也不接！你要急死我啊！
”杨丽的咆哮几乎要穿透耳膜。“杨姐，阳阳发高烧了，我得送他去医院。
签约……帮我推掉吧，违约金我付。”我看着怀里儿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小脸，
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什么？推掉？！”杨丽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
这是国际顶级高奢！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代言！你知道这违约金多少吗？还有后续影响！
你……”“杨姐，”我打断她，声音疲惫却异常坚定，“我儿子在发烧。高烧39度多。
他是我儿子。代言没了可以再谈，违约金我赔得起。但我儿子只有一个。就这样。
”没等她再说什么，我直接挂了电话。关机。世界瞬间清净。此刻，什么顶流光环，
什么天价代言，什么圈内地位，都比不上我怀里这个滚烫的小身体重要。
刚把阳阳在后座安顿好，系好安全带，车窗被敲响了。降下车窗，
一张让我瞬间血液凝固的脸出现在外面——周铭。几年不见，他变化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