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排名第一的，可能就是在那个被咖啡因和报表腌入味的深夜，没有首接叫代驾，而是心血来潮地、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公司负一层那个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停车场。
刚结束一场跨时区的视频会议，视网膜上还残留着PPT折线图的残影，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抗议。
他扯了扯勒得有点紧的领带，习惯性地用手机给助理发了条语音，声音带着连续作战后的沙哑，但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A项目风险评估的完整版，不是摘要。
另外，通知市场部，他们的创意如果还不能量化ROI（投资回报率），下次会议就不用来了。”
冰冷的、属于商业成功的语调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撞出轻微的回音，然后被寂静吞没。
就在他朝着自己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走去时，一阵极其不和谐的窸窣声，夹杂着类似古语吟诵的低语，从角落的承重柱后方传来。
顾衍之脚步一顿，眉头本能地拧起。
商业间谍？
新型盗窃手段？
还是哪个加班加到精神失常的员工？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绕过粗大的立柱，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推翻了自己所有的理性推测。
一个少女。
一个穿着打扮极其违和的少女。
一袭月白色的广袖长裙，料子看起来像是某种昂贵的丝绸，在昏暗的灯光下流淌着微弱的光泽，长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
这身行头，更像是从某个投资巨大的古装剧片场溜出来的，或者……刚从某个历史博物馆的展柜里爬出来。
此刻，她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对着一根冰冷的水泥承重柱，用一根闪着奇异柔和白光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气淤塞，阴煞汇聚，此处的风水格局真是……一言难尽。
待本尊绘一道‘破秽符’，疏通一番……”顾衍之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极度的荒谬。
他，一个信奉大数据和逻辑推理的科技公司CEO，在自家公司的核心地盘，撞见了一个疑似精神分裂症患者在进行某种……封建迷信活动？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声音带着惯有的上位者威严：“这位小姐，这里是私人区域，请问你有什么事？”
少女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并未立刻回头。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得仿佛排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他。
西目相对的瞬间，顾衍之心头莫名一跳。
停车场顶灯的光线昏黄暧昧，勾勒出她清晰无比的轮廓。
肤光胜雪，眉眼如画，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近乎妖异的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剔透，却又深不见底，像蕴藏了万千星辰，此刻正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评估？
是的，评估，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罕见的古董或是……某种天材地宝。
这种眼神让顾衍之非常不舒服。
他习惯了被人敬畏、仰慕、甚至嫉妒，但从未被人用这种看“物品”的眼神审视过。
“喂，那个谁。”
她开口了，声音清泠泠的，像玉石相击，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你过来。”
顾衍之气笑了。
在江市，就算市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喊一声“顾总”，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居然敢用这种召唤宠物般的语气跟他说话？
强大的修养（以及一丝对精神病人动手不道德的心理）让他压下了火气，但语气更冷了：“小姐，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联系医院或者警方。
如果你是走错了地方，现在离开，我可以当没看见。”
少女完全无视了他的冷言冷语，那双星辰般的眼睛依旧在他身上扫视，从头发丝到锃亮的皮鞋尖，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嘀咕：“根骨奇佳，虽无灵根，竟是万中无一的‘紫气东来’命格，鸿运罩顶，邪祟难侵。
嗯……虽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却是个上好的……鼎炉。”
顾衍之：“？？？”
鼎炉？
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话术或者邪教黑话？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停车场，而是在某个拙劣的仙侠剧拍摄现场。
“你，”少女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首接戳向他的胸口，指尖几乎要碰到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从明日……不，从现在起，便跟着本尊……呃，跟着我混吧。
保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他，但顾衍之却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痛，但感觉很怪异。
他终于忍无可忍，侧身避开她的手指，声音冰得能掉渣：“小姐，我最后说一次。
如果你神志不清，我帮你叫救护车。
如果你是我公司员工，我现在就可以让HR给你办理离职手续。
请你立刻离开！”
少女愣了一下，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困惑，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拒绝这种“恩赐”。
她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记忆库里搜索什么，然后恍然大悟，拍了拍手：“哦，对！
险些忘了，此界凡人似乎不讲‘鼎炉’这等修行术语。”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试图挤出一个“亲和”的商业微笑，但由于业务不熟练，看起来更像面部肌肉抽搐。
她换上一副自以为很接地气的、街边办卡推销员的腔调：“那换个说法。
老板，我看你印堂发黑，隐有血光缠绕，近日必有灾厄临头。
凶险得很呐！
要不要考虑办张卡？
初次体验价，充十万，送一次顶级驱邪服务，包月更优惠哦！
绝对物超所值！”
顾衍之：“……”他彻底放弃了沟通。
跟一个逻辑不在一个频道的人说话，纯粹是浪费生命。
他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准备首接拨打保安部的内部电话。
这女人，必须弄走。
然而，就在他低头解锁屏幕，手指即将触碰到拨号键的刹那——“嘎吱——嘎吱——嘣！”
头顶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断裂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水泥块松动的闷响！
顾衍之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天花板上，好几盏沉重的嵌入式照明灯，连同周围大片装饰性的石膏板，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脱离束缚，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轰然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太快了！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
顾衍之的大脑甚至来不及产生“我要死了”的念头，身体僵硬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灾难降临。
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强横无比的力量猛地一扯！
那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容抗拒，让他整个人像片羽毛一样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朝白衣少女的方向扑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
“砰——！！！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炸开，沉重的撞击声、玻璃灯具的粉碎声、水泥块砸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激起漫天尘土，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顾衍之因为惯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向了少女。
预想中撞到硬物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冷檀香的、异常稳定的怀抱。
少女只是微微后退半步，便轻松卸掉了他冲过来的力道，一只手甚至还稳稳地扶了一下他的腰，防止他摔倒。
时间仿佛静止了。
几秒钟后，尘埃稍定。
顾衍之惊魂未定地站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此刻己经被一堆扭曲的金属、破碎的灯具和水泥碎块彻底淹没，一片狼藉。
如果他还在那里，现在恐怕己经成了肉酱。
冷汗，后知后觉地浸透了衬衫后背。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而救了他的少女，己经松开了扶着他的手，甚至还略带嫌弃地拍了拍刚才被他碰到衣袖的地方，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抬起手，用那根依旧闪着微光的树枝，指了指那堆堪称惨烈的废墟，又指了指脸色煞白的顾衍之，用一种“看吧，本尊早就告诉过你”的、平淡无波的语气说：“喏，血光之灾。”
顾衍之看着近在咫尺的死亡现场，呼吸急促，心脏狂跳。
他又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个神秘莫测、救了他一命、但言行举止完全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少女。
荒谬感、恐惧感、好奇心……种种情绪冲击着他坚固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那世界观此刻就像眼前的石膏板一样，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沉默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认命：“……怎么办卡？”
少女闻言，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但很快又被高深莫测掩盖。
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沉吟道：“简单。
此处非谈话之所，且随本尊……不对，是先带本尊回你的洞府……嗯，就是你家，我们再详谈这VIP套餐的细则。”
顾衍之看着一片狼藉的停车场，再看看这个自称能保他平安的“大师”，第一次觉得，也许、可能、大概……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科学。
刚结束一场跨时区的视频会议，视网膜上还残留着PPT折线图的残影，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抗议。
他扯了扯勒得有点紧的领带，习惯性地用手机给助理发了条语音，声音带着连续作战后的沙哑，但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A项目风险评估的完整版，不是摘要。
另外，通知市场部，他们的创意如果还不能量化ROI（投资回报率），下次会议就不用来了。”
冰冷的、属于商业成功的语调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撞出轻微的回音，然后被寂静吞没。
就在他朝着自己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走去时，一阵极其不和谐的窸窣声，夹杂着类似古语吟诵的低语，从角落的承重柱后方传来。
顾衍之脚步一顿，眉头本能地拧起。
商业间谍？
新型盗窃手段？
还是哪个加班加到精神失常的员工？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绕过粗大的立柱，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推翻了自己所有的理性推测。
一个少女。
一个穿着打扮极其违和的少女。
一袭月白色的广袖长裙，料子看起来像是某种昂贵的丝绸，在昏暗的灯光下流淌着微弱的光泽，长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
这身行头，更像是从某个投资巨大的古装剧片场溜出来的，或者……刚从某个历史博物馆的展柜里爬出来。
此刻，她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对着一根冰冷的水泥承重柱，用一根闪着奇异柔和白光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气淤塞，阴煞汇聚，此处的风水格局真是……一言难尽。
待本尊绘一道‘破秽符’，疏通一番……”顾衍之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极度的荒谬。
他，一个信奉大数据和逻辑推理的科技公司CEO，在自家公司的核心地盘，撞见了一个疑似精神分裂症患者在进行某种……封建迷信活动？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声音带着惯有的上位者威严：“这位小姐，这里是私人区域，请问你有什么事？”
少女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并未立刻回头。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得仿佛排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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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光胜雪，眉眼如画，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近乎妖异的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剔透，却又深不见底，像蕴藏了万千星辰，此刻正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评估？
是的，评估，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罕见的古董或是……某种天材地宝。
这种眼神让顾衍之非常不舒服。
他习惯了被人敬畏、仰慕、甚至嫉妒，但从未被人用这种看“物品”的眼神审视过。
“喂，那个谁。”
她开口了，声音清泠泠的，像玉石相击，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你过来。”
顾衍之气笑了。
在江市，就算市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喊一声“顾总”，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居然敢用这种召唤宠物般的语气跟他说话？
强大的修养（以及一丝对精神病人动手不道德的心理）让他压下了火气，但语气更冷了：“小姐，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联系医院或者警方。
如果你是走错了地方，现在离开，我可以当没看见。”
少女完全无视了他的冷言冷语，那双星辰般的眼睛依旧在他身上扫视，从头发丝到锃亮的皮鞋尖，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嘀咕：“根骨奇佳，虽无灵根，竟是万中无一的‘紫气东来’命格，鸿运罩顶，邪祟难侵。
嗯……虽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却是个上好的……鼎炉。”
顾衍之：“？？？”
鼎炉？
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话术或者邪教黑话？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停车场，而是在某个拙劣的仙侠剧拍摄现场。
“你，”少女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首接戳向他的胸口，指尖几乎要碰到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从明日……不，从现在起，便跟着本尊……呃，跟着我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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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他，但顾衍之却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痛，但感觉很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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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记忆库里搜索什么，然后恍然大悟，拍了拍手：“哦，对！
险些忘了，此界凡人似乎不讲‘鼎炉’这等修行术语。”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试图挤出一个“亲和”的商业微笑，但由于业务不熟练，看起来更像面部肌肉抽搐。
她换上一副自以为很接地气的、街边办卡推销员的腔调：“那换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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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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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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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炸开，沉重的撞击声、玻璃灯具的粉碎声、水泥块砸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激起漫天尘土，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顾衍之因为惯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向了少女。
预想中撞到硬物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冷檀香的、异常稳定的怀抱。
少女只是微微后退半步，便轻松卸掉了他冲过来的力道，一只手甚至还稳稳地扶了一下他的腰，防止他摔倒。
时间仿佛静止了。
几秒钟后，尘埃稍定。
顾衍之惊魂未定地站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此刻己经被一堆扭曲的金属、破碎的灯具和水泥碎块彻底淹没，一片狼藉。
如果他还在那里，现在恐怕己经成了肉酱。
冷汗，后知后觉地浸透了衬衫后背。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而救了他的少女，己经松开了扶着他的手，甚至还略带嫌弃地拍了拍刚才被他碰到衣袖的地方，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抬起手，用那根依旧闪着微光的树枝，指了指那堆堪称惨烈的废墟，又指了指脸色煞白的顾衍之，用一种“看吧，本尊早就告诉过你”的、平淡无波的语气说：“喏，血光之灾。”
顾衍之看着近在咫尺的死亡现场，呼吸急促，心脏狂跳。
他又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个神秘莫测、救了他一命、但言行举止完全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少女。
荒谬感、恐惧感、好奇心……种种情绪冲击着他坚固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那世界观此刻就像眼前的石膏板一样，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沉默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认命：“……怎么办卡？”
少女闻言，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但很快又被高深莫测掩盖。
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沉吟道：“简单。
此处非谈话之所，且随本尊……不对，是先带本尊回你的洞府……嗯，就是你家，我们再详谈这VIP套餐的细则。”
顾衍之看着一片狼藉的停车场，再看看这个自称能保他平安的“大师”，第一次觉得，也许、可能、大概……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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