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的人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教学楼的屋檐，徐晏星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正低头算着这学期的生活费能不能撑到月底，肩膀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喂，那个谁。”

他抬头，就见几个穿着限量款球鞋的男生站在面前，为首的那个倚着墙，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小众潮牌的白T恤。

男生头发挑染了几缕亚麻色，眉骨很高，眼尾微微上挑，看向他时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倨傲。

是吴瑜炽。

徐晏星认得他。

整个A大都知道，吴瑜炽是吴氏集团的小公子，跑车钥匙能串成手链，课本崭新得像是刚从印刷厂拿出来——因为他从不上课，也从不写作业。

“有事？”

徐晏星往后退了半步，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些。

他和吴瑜炽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一个在图书馆和兼职点之间奔波，一个在赛车场和私人会所里穿梭，本该毫无交集。

吴瑜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用指尖夹着晃了晃，阳光照在卡面上，闪得人眼睛疼：“听说你是系里的学霸？”

他下巴朝不远处的公告栏抬了抬，那里贴着奖学金公示，徐晏星的名字排在最上面，“帮我写作业，报酬你开。”

周围几个男生嗤嗤地笑起来，语气里的嘲弄藏都藏不住。

徐晏星的脸有点发烫，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笑他穷，笑他会为了钱折腰。

但他确实需要钱。

母亲的药费又涨了，兼职的工资要周末才能结。

他盯着那张黑卡看了两秒，指尖攥得发白，最后还是松开了，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水：“可以。

但我不要卡，现金结算，一次一结。”

吴瑜炽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还提了这么“接地气”的要求。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大概有两千块，扔给徐晏星：“这是这周的，包括作业和课堂笔记。”

钱砸在徐晏星怀里的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捡起来，数都没数就塞进背包：“地址发我手机上，明天早上给你。”

说完转身就走，没再看那群人一眼。

背后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却走得更快了。

第二天一早，徐晏星把写得工工整整的作业和笔记送到吴瑜炽的宿舍楼下。

吴瑜炽穿着睡袍下来，接过东西翻了两页，嘴角勾了勾：“字倒是挺好看，跟你人一样，透着股穷酸气。”

徐晏星攥紧了书包带，没接话。

“等着。”

吴瑜炽转身回了宿舍，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这个送你，算小费。”

“不用。”

徐晏星后退一步，“说好只收作业的钱。”

“怎么？

嫌便宜？”

吴瑜炽的眼神冷了下来，把游戏机往他怀里一塞，“拿着！

别给脸不要脸，跟你做交易是抬举你。”

徐晏星看着怀里的游戏机，又看了看吴瑜炽那张带着施舍意味的脸，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但他还是忍了，把游戏机塞进包里，低声道：“下周的作业，还是这个时间？”

“嗯。”

吴瑜炽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进了楼。

这样的交易持续了一个月。

徐晏星每周准时交作业，吴瑜炽每周准时给钱，偶尔会扔给他一些他用不上的奢侈品——限量版球鞋、名牌香水、甚至还有一块价值六位数的手表。

徐晏星都收着，然后悄悄挂到网上卖掉，换来的钱一笔笔打进母亲的银行卡里。

他以为这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首到那天在食堂。

他端着餐盘找座位，无意间听到邻桌几个男生在说笑，正是吴瑜炽那群跟班。

“瑜炽，你是怎么想到让徐晏星给你写作业的？

那小子跟个闷葫芦似的，看着就没劲。”

“没劲？

我就是想看看，一个穷小子为了钱能有多听话。”

是吴瑜炽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你们没看见他接钱的时候那眼神吗？

跟饿狼似的，真有意思。

我还特意把作业难度提高了，他居然也能写出来，看来穷人家的孩子，也就这点用处了。”

“哈哈，下次让他帮你抄一百遍校规，看他干不干！”

徐晏星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

餐盘里的青菜叶还在微微晃动，他却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原来那些钱、那些“小费”，都只是对方用来嘲笑他的工具。

他像个小丑，以为自己在靠劳动赚钱，其实早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料。

他没捡筷子，也没回头，端起餐盘快步走出了食堂。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却觉得眼睛里涩得厉害。

第二天，吴瑜炽的微信消息发来：作业呢？

徐晏星看着那三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很久，最后只回了两个字：不写。

对方几乎是秒回：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作业，我不写了。

徐晏星按下发送键，然后把吴瑜炽的微信拉黑了。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心里还是堵得慌，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吴瑜炽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拒绝，连着几天都没来找他。

徐晏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首到周五下午，他刚走出教学楼，就被吴瑜炽堵住了。

吴瑜炽看起来有点烦躁，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带着红血丝：“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徐晏星绕过他想走，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吴瑜炽的力气很大，捏得他生疼。

“我给你加钱，三倍。”

吴瑜炽的声音有点急，“下周有个重要的测验，我必须交作业，不然会被我爸知道我翘课。”

“那是你的事。”

徐晏星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吴瑜炽，你觉得用钱就能使唤所有人吗？

我是穷，但我不卖给你耍。”

“我之前……”吴瑜炽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皱着眉，“之前是我不对，我道歉。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写？”

周围己经有人开始围观，指指点点的。

徐晏星不想被人当猴子看，挣开他的手：“别跟着我。”

但吴瑜炽像是铁了心，一路跟到他兼职的便利店。

徐晏星在里面收银，他就在外面站着，像尊门神，引得顾客频频侧目。

店长都来问徐晏星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徐晏星只能苦笑。

晚上关店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

吴瑜炽还在，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却像没感觉似的，见徐晏星出来，立刻走上去：“我真的需要那份作业。”

他的声音低了些，没了平时的嚣张，“算我求你，行吗？”

徐晏星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那点火气突然就泄了。

他叹了口气：“地址发我，明天早上给你。

但这是最后一次。”

吴瑜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随即脸上露出点不太自然的喜色：“好！

谢谢你……那什么，我送你回去？”

“不用。”

徐晏星摆摆手，“我自己能走。”

看着徐晏星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吴瑜炽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想点燃，最后却又塞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消息：明天晚上的局，我带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