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混合着泥土、树根腐烂和某种古老霉菌的气味，包裹着艾莉亚。
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在她停止挣扎后便松开了，但一种无形的警惕依然绷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谁？”
她压低声音，向着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呼吸声问道。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一丝微弱的力量在指尖凝聚——如果必要，她并不介意再用一次“渎神”之力，哪怕代价是更深的痛苦。
“一个……和你一样，不被那片天空所容的人。”
苍老沙哑的声音回应道，带着常年沉默导致的干涩。
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现在，别出声。
‘静默之犬’的耳朵很灵。”
外面，猎巫骑士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就在头顶不远处来回响动。
他们用剑鞘拨弄着灌木，低声交谈着，充满了困惑与不耐。
“洛兰队长，痕迹到这里彻底消失了。
就像……就像她钻进了地里。”
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报告道。
被称为洛兰队长的男人没有立即回答。
片刻沉默后，他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近得仿佛就在树洞入口外：“她使用了力量，我能闻到那亵渎的余烬。
她跑不远，也藏不久。
扩大搜索范围，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脚步声渐渐散开，向更远处搜寻。
树洞下的黑暗中，艾莉亚和那个神秘人屏息等待着。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首到外面彻底恢复了森林原有的、属于夜晚的窸窣声，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暂时安全了。”
苍老的声音说道，伴随着衣物摩擦的悉索声，“跟我来，这里不宜久留。”
一点微弱的、昏黄的光芒亮起。
是一盏用某种根茎雕刻成的简陋油灯，灯芯燃烧着，散发出淡淡的、类似松脂的气味。
借着这光芒，艾莉亚终于看清了救她的人。
那是一个老妇人，身形佝偻，披着用各种兽皮和深色粗布缝补而成的斗篷，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风干的树皮。
但她的眼睛，在昏黄光线下，却异常明亮，像是两颗被岁月磨砺过的琥珀，此刻正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种深切的悲悯——注视着艾莉亚。
“你是……‘泪血之子’。”
老妇人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的目光落在艾莉亚脸颊上那己经干涸、但依稀可辨的淡淡泪痕。
艾莉亚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抵住了潮湿的土壁。
“你怎么知道？”
“我活了很久，孩子。
久到足以认得你们身上那种……独特的‘伤痛’之光。”
老妇人叹了口气，提起油灯，转身向洞穴深处走去。
“叫我玛拉。
这里是‘根须之路’的一部分，跟我来，我带你去个能暂时喘口气的地方。”
艾莉亚犹豫了一下。
信任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是危险的。
但玛拉身上那种同类的气息，以及她对抗猎巫骑士的行为，让她最终选择了跟上。
她别无选择。
这条地下通道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它并非天然形成，墙壁上能看到粗糙的开凿痕迹，有些地方还用古老的木料进行了加固。
通道西通八达，如同巨树在地底蔓延的根系，岔路口众多，若非玛拉带路，极易迷失方向。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药和真菌的味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艾莉亚忍不住问道，她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微弱的回音。
“一个被遗忘的庇护所，”玛拉头也不回地说，她的脚步在积年的尘土上留下浅浅的印记，“由那些不愿向‘静默修会’低头的人们，一代代挖掘、维护。
我们称自己为‘守夜人’。”
守夜人？
艾莉亚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但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们……也对抗教会？”
玛拉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笑：“对抗？
不，孩子，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按照自己的方式。
在神明沉默之前，之中，和之后。”
她顿了顿，侧过头，昏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我们观察，我们记录，我们等待。
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们在一个稍微宽敞些的洞窟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些简陋的生活痕迹：铺着干草的“床铺”，储存清水和食物的石洼，墙壁上刻着一些模糊难辨的符号和图案。
玛拉示意艾莉亚坐在一块垫着兽皮的石头上，然后从一个皮囊里取出一些干肉和清水递给她。
“吃吧。
你刚经历了‘馈赠’的反噬，需要补充体力。”
玛拉的目光落在艾莉亚依旧微微颤抖的手上。
艾莉亚没有客气，接过食物小口咀嚼起来。
干硬的口感和淡淡的咸味此刻却如同珍馐。
能量随着食物流入身体，稍稍驱散了那股源自灵魂的虚弱感。
“你为什么要救我？”
艾莉亚抬起头，首视着玛拉的眼睛，“你不怕被连累吗？
猎巫骑士不会放过任何帮助‘渎神者’的人。”
“渎神者？”
玛拉重复着这个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们总是喜欢给别人贴标签，好让追杀显得名正言顺。
我救你，因为你是‘钥匙’之一。”
“钥匙？”
“通往‘大静默’真相的钥匙。”
玛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无形之物听去，“五十年前，神明为何不再回应祈祷？
为何你们‘泪血之子’会出现在这片土地？
修会又在极力掩盖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藏在你们的血脉里。”
艾莉亚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正是她想要追寻的！
母亲至死都未能找到的答案。
“你知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
“我知道的只是碎片，”玛拉摇了摇头，“古老的文献暗示，‘大静默’并非神明的抛弃，而更像是一场……‘创伤’，或者一种‘封锁’。
而你们的力量，并非窃取，更像是一种……‘回流’，或者‘继承’。”
回流？
继承？
艾莉亚困惑了。
“具体是什么，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玛拉看着艾莉亚，眼神变得严肃，“但孩子，你必须更谨慎。
你治愈那只林狼的行为……太冲动了。
洛兰·霍普，那个猎巫骑士队长，他是‘抑魔金’的活化身，对魔力波动敏感得如同猎犬。
你每一次使用力量，都是在向他发送信号。”
艾莉亚沉默了。
她知道玛拉说的是对的。
但那种对痛苦的感同身受，那种无法坐视生命在眼前消逝的本能……“我……无法眼睁睁看着。”
她低声说。
玛拉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这正是你们与修会那帮刽子手最大的不同。
但活下去，才能拯救更多。
你需要学会控制，学会隐藏你的‘光’。”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像是用特定的节奏敲击着地面。
玛拉脸色微变，迅速站起身：“是警戒信号。
他们还在附近搜寻，而且……更近了。
我们得再往里深入。”
她拉起艾莉亚，吹熄了油灯，再次没入黑暗。
这一次，她们行进的速度更快，在迷宫般的根须之路中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
玛拉带着她钻出一个被瀑布半遮掩的洞口，来到一个隐藏在山腹中的、更为广阔的地下空间。
眼前的一幕让艾莉亚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地下空洞顶部，生长着无数发出幽蓝色微光的苔藓和真菌，如同倒悬的星空，照亮了整个空间。
一条地下河静静流淌，河岸边，竟然零星搭建着几座简陋的木屋，甚至有一小片利用顶部裂隙透入的微光种植的蕈类和根茎作物。
这里是一个微型的、隐藏在地底的世界。
几个穿着与玛拉类似的人影在“村庄”里安静地活动着，看到玛拉带来一个陌生人，他们都投来警惕而好奇的目光。
“这里是‘微光聚落’，”玛拉轻声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天，恢复体力。
但记住，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洛兰·霍普……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艾莉亚望着这片地下的“星空”，心中百感交集。
她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或许还能找到追寻真相的线索。
但与此同时，猎巫骑士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上方，而她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依然脆弱。
逃亡远未结束，这地穴微光，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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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眼睛，在昏黄光线下，却异常明亮，像是两颗被岁月磨砺过的琥珀，此刻正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种深切的悲悯——注视着艾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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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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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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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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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活下去，才能拯救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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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像是用特定的节奏敲击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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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再往里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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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地下河静静流淌，河岸边，竟然零星搭建着几座简陋的木屋，甚至有一小片利用顶部裂隙透入的微光种植的蕈类和根茎作物。
这里是一个微型的、隐藏在地底的世界。
几个穿着与玛拉类似的人影在“村庄”里安静地活动着，看到玛拉带来一个陌生人，他们都投来警惕而好奇的目光。
“这里是‘微光聚落’，”玛拉轻声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天，恢复体力。
但记住，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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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或许还能找到追寻真相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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