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挣扎着爬上山头，将稀薄的光线吝啬地洒向这片贫瘠的土地，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狗剩——或者说，占据着这具十岁躯壳的张伟——被一阵粗鲁的砸门声和叫骂惊醒。
“狗剩！
死崽子！
日头都晒屁股了还挺尸！
赶紧滚起来放羊！
羊要是掉了一两膘，仔细你的皮！”
是管家王老疙的声音，像破锣一样刺耳。
记忆碎片瞬间激活，带来一阵条件反射般的恐惧，让这具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张伟心里骂了句娘，但三十年的社会经验让他立刻压下了怒火。
他现在是狗剩，一个无依无靠、命如草芥的小羊倌，反抗就是找死。
“听……听见了，王管家，俺这就起……”他模仿着记忆里狗剩那怯懦、细弱的声音应道，嗓子干哑得厉害。
挣扎着爬下冰冷的土炕，套上那件空荡荡、满是补丁、硬得像纸板的粗麻布单衣，再裹上那件散发着浓重羊膻味、下摆几乎拖地的破羊皮袄。
每一件衣服都又冷又硬，摩擦着皮肤。
找到那双露出脚趾的破草鞋套在冻得发麻的脚上。
这一套动作做完，他己经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这身体太虚了。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门，凛冽的晨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他打了个巨大的寒颤，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想用手背擦，看到那黑乎乎的手背，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扯起脏得油亮的羊皮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
羊圈里，十几只瘦骨嶙峋的山羊挤在一起，“咩咩”的叫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惶。
味道冲鼻——浓郁的羊膻味、新鲜的粪便味、以及干草腐烂的霉味混合在一起。
他笨拙地解开那根卡着圈门的粗树枝，羊群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外挤。
他差点被一只强壮的公羊撞倒，慌忙挥舞着手里的放羊棍——一根比他个子还高的光滑木棍——试图引导。
羊群根本不听他的，只是凭着本能，沿着村后那条被踩得光秃秃的土路，朝着记忆中的山坡走去。
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棍子更多是作为支撑，拄着坑洼不平的地面。
村子尚未完全苏醒，一片死气沉沉。
几缕稀薄的炊烟从少数几间看起来稍好的土房顶升起，大多数房屋都和他住的窝棚一样低矮破败。
土路上满是牲畜粪便和干涸的车辙。
偶尔有早起的村民，穿着同样破烂的衣裳，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或首接无视。
他们的脸上，刻着一种被苦难磨砺出的麻木。
内心独白（艰难的跋涉与初步观察）：操……这路真不是人走的。
硌死老子了……这羊跑得倒快，赶投胎吗？
这身子，跟纸糊的一样，喘得跟风箱似的。
这就是古代农村？
比想象中穷一百倍……这些人，眼神都是空的，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看来这地方，生存是地狱难度。
羊群爬上山坡。
坡上景象荒凉，初春时节，草色遥看近却无，只有枯黄中零星点缀着些许可怜的绿意。
羊群一散开，便迫不及待地低头啃食起来。
他找了一块能俯瞰羊群的大石头坐下，石头冰凉刺骨。
饥饿感如同火烧般再次袭来，阵阵头晕眼花。
他看着那些埋头吃草的山羊，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烤一只……不，那是找死。
记忆里对偷窃主家财物的惩罚极其残酷。
内心独白（饥饿驱使下的本能探索）：饿……前胸贴后背了。
狗剩这娃平时早上吃啥？
记忆里……好像经常没有早饭？
得找点能进嘴的东西。
他挣扎着下来，开始像扫描仪一样观察地面。
哪些植物羊吃得欢？
哪些碰都不碰？
他尝试揪了一片看起来鲜嫩的草叶塞进嘴里，瞬间被剧烈的苦涩和草腥味呛得吐了出来。
“妈的，这玩意羊能吃，人不能吃？”
他骂咧咧地，却不肯放弃。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回忆起狗剩记忆里关于野菜的模糊碎片：“苦苦菜”、“地葫芦”……样子很模糊。
他蹲下身，像个蹩脚的野外求生者，用小黑手和短秃的指甲，费力地刨开冰冷的泥土。
寻找，挖掘，辨认。
效率极低，手指冻得通红，指甲缝塞满泥。
终于，他找到一株叶子肥厚、呈勺子状的植物，挖出了那段记忆中的白色根茎——“地葫芦”。
在衣服上蹭了蹭泥，小心翼翼地咬一口，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微甜在舌尖弥漫开来！
内心独白（微小的喜悦与巨大的悲哀）：甜！
妈的，真有点甜！
虽然就一丁点……他贪婪地咀嚼着那点可怜的汁液，继续寻找。
这个过程耗费了他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收获寥寥——几根地葫芦的根，几片又老又干的荠菜叶。
量太少，根本无法果腹，但至少缓解了那令人心慌的饥饿感。
他坐在石头上，一点点吃掉这点“收获”，内心充满了荒谬和悲哀。
一个现代成年人，竟沦落到要靠挖草根度日。
中午时分，麻烦来了。
栓柱和福贵——张老六家另一个长工的儿子和远房侄子，两个平时以欺负狗剩为乐的半大小子——晃悠了过来。
“狗剩，羊没丢吧？
少了腿打断你的！”
福贵嘲弄道。
栓柱则眼尖地看到他嘴角的泥和手里的草根：“哟，饿得啃草根了？
真是条饿不死的野狗！”
张伟心里怒火中烧，但脸上却维持着狗剩式的怯懦麻木，甚至缩了缩脖子，低声道：“羊……羊没少。”
他知道硬顶的后果。
栓柱上前踢开一块石头：“滚开，这地方我们要歇脚！”
屈辱感灼烧着他的内心，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忍耐。
他默默地、慢吞吞地从石头上挪下来，站到一边，紧握着放羊棍，低头用余光警惕。
三十岁的灵魂在咆哮，十岁的身体却只能选择屈服。
两个小子得意地占据石头，继续用言语羞辱他。
张伟紧咬牙关，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观察他们，观察环境。
福贵棉袄的破口，栓柱磨薄的鞋底……这些细节被他默默记下。
观察，成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带有主动性的事情。
他们闹腾够了，踢了他两脚，扬长而去。
耻辱感像毒虫啃噬，但也让他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弱小，卑微，必须隐忍。
下午的时光在寒冷、饥饿、孤独和持续的警惕中缓慢流逝。
他驱赶走散的羊，挖点草根，大部分时间在煎熬中度过。
太阳西斜，气温骤降。
当村里传来收工的敲铁片声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起身吆喝着，将羊群赶回村子。
回去的路更加艰难，疲惫和饥饿让他脚步踉跄。
把羊关回圈，清点无误。
他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回到窝棚。
黑暗、冰冷、孤寂瞬间将他吞没。
他瘫倒在冰冷的土炕上，连扯被子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一天的经历，比他在工地连续扛一个月水泥还要累，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碾压。
在意识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地浮现出来：“光靠挖草根……会饿死。
明天……必须想办法找到更多食物。
河沟？
有没有鱼？
晚上……能不能摸点别的？”
求生的欲望，以及那份属于成年人的、不甘被命运扼杀的韧性，在经历了第一天的残酷洗礼后，虽然微弱，却像石缝里的草芽，顽强地探出了头。
他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残酷的世界，他必须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活下去。
而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他的北疆求生记，将以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放羊坡为起点，艰难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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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要是掉了一两膘，仔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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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瞬间激活，带来一阵条件反射般的恐惧，让这具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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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着爬下冰冷的土炕，套上那件空荡荡、满是补丁、硬得像纸板的粗麻布单衣，再裹上那件散发着浓重羊膻味、下摆几乎拖地的破羊皮袄。
每一件衣服都又冷又硬，摩擦着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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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想用手背擦，看到那黑乎乎的手背，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扯起脏得油亮的羊皮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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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感如同火烧般再次袭来，阵阵头晕眼花。
他看着那些埋头吃草的山羊，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烤一只……不，那是找死。
记忆里对偷窃主家财物的惩罚极其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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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好像经常没有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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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植物羊吃得欢？
哪些碰都不碰？
他尝试揪了一片看起来鲜嫩的草叶塞进嘴里，瞬间被剧烈的苦涩和草腥味呛得吐了出来。
“妈的，这玩意羊能吃，人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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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回忆起狗剩记忆里关于野菜的模糊碎片：“苦苦菜”、“地葫芦”……样子很模糊。
他蹲下身，像个蹩脚的野外求生者，用小黑手和短秃的指甲，费力地刨开冰冷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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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硬顶的后果。
栓柱上前踢开一块石头：“滚开，这地方我们要歇脚！”
屈辱感灼烧着他的内心，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忍耐。
他默默地、慢吞吞地从石头上挪下来，站到一边，紧握着放羊棍，低头用余光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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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成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带有主动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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耻辱感像毒虫啃噬，但也让他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弱小，卑微，必须隐忍。
下午的时光在寒冷、饥饿、孤独和持续的警惕中缓慢流逝。
他驱赶走散的羊，挖点草根，大部分时间在煎熬中度过。
太阳西斜，气温骤降。
当村里传来收工的敲铁片声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起身吆喝着，将羊群赶回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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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经历，比他在工地连续扛一个月水泥还要累，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碾压。
在意识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地浮现出来：“光靠挖草根……会饿死。
明天……必须想办法找到更多食物。
河沟？
有没有鱼？
晚上……能不能摸点别的？”
求生的欲望，以及那份属于成年人的、不甘被命运扼杀的韧性，在经历了第一天的残酷洗礼后，虽然微弱，却像石缝里的草芽，顽强地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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