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缠绵。
青灰色的云团低低压在黛瓦檐上，雨丝细如牛毛，斜斜织了半座城，把白墙、飞檐、巷口的老槐树都浸得发润。
空气里飘着水汽与泥土的腥甜，还有临街人家晒在廊下的桂花糕香，混着河水的潮气，慢悠悠地缠上每个过路人的衣角。
远处的石桥隐在雾里，桥洞下的乌篷船摇着橹，橹声被雨声滤得轻柔，只余下点点涟漪碎在水面，晕开一圈圈淡墨似的纹……林野连夜从安徽歙县赶来江南。
背包里还裹着徽州古桥的晨雾，胶卷盒里躺着她蹲守三天拍到的“雨打廊桥”——那是父亲生前最想拍的画面，可惜没等成行就走了。
高铁上补觉时，她刷到本地博主拍的“清圆古籍修复室”，镜头里老木窗前的姑娘捏着镊子补古籍，指尖落处，碎纸似重活，她当即改了行程：这才是“老手艺活态”系列该有的魂。
出了高铁站，梅雨季的黏糊雨丝就缠了上来。
林野背着半满的摄影包，导航在手里转了三圈，才摸到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张阿婆的糖粥摊就支在槐树下，蓝布围裙上沾着糖霜，白汽裹着桂花香飘出半条巷。
“阿婆，来碗热的！”
林野把相机往摊边石墩上一放，刚要掏钱，却摸出个空了的胶卷盒——昨晚整理行李时，把钱包和常用胶卷落在歙县的民宿了。
她窘得挠头，“您看我这记性……要不我先欠着，等会儿回来给您双倍？”
张阿婆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挥着木勺盛粥：“丫头别急，一碗粥而己。
看你背着相机，是来拍巷里的老手艺吧？
往里头走，清圆那姑娘的修复室，每天都有人来打听呢。”
林野捧着热粥，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
喝完粥谢过阿婆，她踩着青石板往巷尾走，积水倒映着飞檐翘角，雨丝落在摄影包上，敲出轻响。
转了个弯，就看见那扇老松木门——没关严，暖黄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混着淡淡的浆糊香，比视频里更勾人。
林野放轻脚步凑过去，刚要推门，却看见临窗案前的苏清圆：素色棉麻裙垂到脚踝，垂落的发丝被雨雾滤过的阳光染成浅金，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竹镊子，正将一张残破的古籍纸片往宣纸上拼。
镊子起落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整个人像嵌在老窗里的玉雕像。
“就是她了。”
林野心里一紧，悄悄摸出相机。
她想起在歙县拍古桥时，守桥老人说“老东西要轻拿轻放”，可指尖还是按捺不住地对准那抹侧影——太静了，静得能压住她连日赶路的慌。
快门键“咔”地落下，忘了关的闪光灯突然亮了，像道白闪电劈进屋里。
苏清圆的手猛地顿住，镊子上的纸片“飘”着落在案上，原本快拼好的边角又折了道印子。
她抬头时，眼里还凝着未散的专注，看清门口的林野，眉头瞬间蹙起，声音冷得像浸了雨的青石：“你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强光会毁了古籍吗？”
林野被这语气噎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把相机往身后藏：“我敲过门了，没听见……我就拍张照，不碰你的东西。”
她走南闯北拍过不少手艺人，陕北的老木匠会拉着她看刨花，景德镇的陶艺师会让她摸刚出窑的瓷，还是头回碰到这么“不近人情”的。
“拍张照？”
苏清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相机屏幕上，那里还停着她捏着镊子的侧影，“这纸上的墨是清代的，遇强光会氧化，刚才那一下，可能让这页残片再也补不回原样。”
她指了指案上的纸片，声音里多了点急，“这是附近老李家传的家书，找了五年才凑齐残片，你一句‘拍张照’，就要让它再碎一次？”
林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才发现那纸片上还留着淡淡的墨迹，像极了父亲留在旧相册里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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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婆的糖粥摊就支在槐树下，蓝布围裙上沾着糖霜，白汽裹着桂花香飘出半条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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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背着相机，是来拍巷里的老手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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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个弯，就看见那扇老松木门——没关严，暖黄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混着淡淡的浆糊香，比视频里更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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镊子起落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整个人像嵌在老窗里的玉雕像。
“就是她了。”
林野心里一紧，悄悄摸出相机。
她想起在歙县拍古桥时，守桥老人说“老东西要轻拿轻放”，可指尖还是按捺不住地对准那抹侧影——太静了，静得能压住她连日赶路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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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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